第二天醒來倒是怔了半晌,不知身在何處。回想起來,才發覺錦帳低垂,身旁卻是空的,人早不知去了哪裏。再想才記起來,做皇帝是有個早朝這回事的。待到推枕起身,伸手撩開帳簾,頓覺陽光刺眼——原來早不知是什麼時辰了,這一覺倒是難得的睡得安穩。
回去之後,想起求祁烈的事他也不答應,不由悶悶不樂。祁烈也並不每天都有空來看他,偶爾得空來了,見他終日懨懨,吃藥也不見起色,也是無法可想了,一來二去竟隻得應允,讓小熙住了進來陪他。
從此這飛香苑就不再那麼冷清了。不止玉笙在,小熙也在了。七王爺有時來,祁烈更有時來。還有辰隱。自從出了上次的事後,祁烈便命辰隱跟著玉笙隨身護衛,雖然他的護衛更像是監視,但對玉笙來說,辰隱畢竟也算是曾經相識。雖然他很快發現,這並不表示他就好相處。
小熙自三歲就被關在禁宮,四年來幾乎是與世隔絕,如今心智都不健全,見人就怕。玉笙越加憐惜。他也因此獨願和玉笙親近,時時跟著。還有他的貓是絕不能離的,玉笙也是才知道,他的貓居然名喚玉兒——雖然確是玉雪可愛,但究竟令自己不滿。
而祁烈何止是不滿。回想起來都不知道自己那麼費勁說通太後是為了什麼。玉笙教小熙叫他“皇帝哥哥”那是沒錯,可是看見那副神色驚恐目光呆滯的表情他就生氣。而小熙見了他隻會更加驚恐或呆滯,會更加緊緊地依了玉笙,抓住玉笙的衣服躲在他身後,眼睛睜得驚人的大,然後發抖。所有的人都教他害怕,這個哥哥尤其更甚。
簡直就是個白癡。祁烈狠狠地想。還有他養的那隻貓,一見到祁烈就立刻警覺充滿敵意,頸毛豎起一副準備攻擊或者防範攻擊的樣子,著實可惡。更可惡的是還時常大模大樣地盤踞在玉笙懷裏,然後懶洋洋地抬起那對貓眼瞟一下自己——那眼神,怎麼看都覺得是挑釁。
近來祁烈常愛忽發奇想。飛香苑被他改名作了“漱玉閣”這就不算,不知是真為了玉笙的身體好又或是他自己心血來潮,他居然讓辰隱教玉笙練武功。
按說玉笙的身體也是該練練才不至太弱,隻是一番折騰下來,倒把做師傅的辰隱累得夠嗆。末了祁烈隻得作罷。
玉笙倒是對辰隱的本事佩服得很,又見他常常不言不笑,獨坐在院中紫藤花蔭下,一派沉靜淡漠,越顯得與眾不同。一襲普通的侍衛服裝,穿在他身上就好似全然一新,說不出的清爽利落。祁烈命他做玉笙的侍衛,玉笙便是他的主子,可是莫說玉笙,即便在祁烈麵前,他也隻是泰然領命,從無誠惶誠恐之形。
玉笙和他聊天,才聽他說自己原是京城街頭流浪孤兒中的一個,皇上命人將他們收養,教他們武功,為自己所用。那時祁烈甚至還不曾繼位。他手下像他這般的人,或明或暗,尚不知有多少。
“原來是皇上收養你,怪不得你對他那樣忠心。不過他收養你們,也隻是為了利用吧,你有這樣的本事,就甘心被人利用?”
辰隱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石桌旁,手中倒著剛沏好的香茶,答道:“人生在世,不過就是給人利用,偶爾利用別人。每個人都是如此,有什麼不對?”
玉笙不解道:“給人利用?利用別人?~~這樣活著,不是很可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