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也是找家的人,獨自麵對過很多不能入眠的深夜。一麵拒絕,一麵渴望。拒絕是因為怕他與自己想象中的人相差太遠,渴望是因為一個人其實蠻寂寞。成長就是一個當時掙紮,過了以後又追憶的過程。抽最便宜的煙,喝最便宜的啤酒,卻流著最生動的淚和汗。那是揮金如土也享受不到的滿足與快樂。
很多次醉酒後,他就趴在我懷裏,一次又一次的說起那記憶深處的事。那個在他的描述下,我心底出現的影影綽綽的少年,也是自己的模樣。為什麼會有愛這種事?大概愛是通向圓滿的最好途徑。他說他最喜歡趴我胸口上,又暖又安全。說的久了,他漸漸睡著。我幫他洗澡,然後帶他上床。
其實,我們都是找家的人。一路走走停停,一路磕磕絆絆,隻要人生不結束,尋找就永遠不會停止,快樂或悲傷都成不了永久的定義。我想,我和別人不同的地方就是,我願意在這種種的定義裏愛他。心因為他變得寬廣,卻也隻住著一個他。
可能是由於童年少年時的缺失,更容易滿足一些。對於物質之類的看法就是:那隻是為了讓愛人過的好一些的江西,能靠物質實現的事,那根本就算不了大事。但是在這樣的年代,物質也算是能換取溫暖的東西之一了吧。阿南喜歡給我買衣服,隻要相中,不管多少錢,都看也不看地刷下去。我所要做的隻是把它們放進衣櫥,在吃飯的時候,仔細地幫他挑出他不愛吃的調料。
兩個人的世界可以很小很小,小到一盞燭光就能照耀過來;兩個人的世界可以很大很大,大到一座山都壓不住的勇氣。即便‘勇氣’‘堅強’這東西聽起來是那麼不靠譜。
我們經常一起出去玩,城市川流不息的人群總會給人太多太多的壓迫,而生活也總不該在壓迫裏漂泊。我們一起去偏遠的村落,下過雨之後的山路滿是泥濘,運動鞋上麵被沾的全是泥巴。在這樣的情景下,我們可以順其自然地牽著手,手裏拄著枯樹枝,帶著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路過小河塘時會停下來清洗手上的泥巴,他有時會撩起水往我身上潑,恍然間我又看到了那個在成長的過程中再也不複重現的少年。風揚起他的頭發,他把手擱在水裏有點調皮地攪著。
偏遠山裏的晚上,總能看到最美滿的月亮,白白的像一個上好的瓷盤掛在天空。從有些破落的窗戶裏照進屋裏,地上明晃晃的,一切美的都是那樣坦然。我知道我對阿南的愛,就如同偏遠的山裏的這輪月亮。它可以在不同人眼裏呈現不同的光輝,但我隻願意為他一個人擁有這種光輝。靜水深流般的,綿遠悠長般的光輝。
他靠在我的肩膀上,他說他也愛我,可能比我愛他更深。我相信他的話,因為我深知他的性格,不喜歡多說,把一切都放在心裏。任時光踏上痕跡,不後悔。
風從四麵八方吹過來,老式的窗戶吱吱的響,夾雜著樹葉的沙沙聲被雕刻在這樣的夜裏。我們能實實在在擁有的隻有這一瞬間的時光,天長地久就是我在生命最後閉眼的那一刻,還能看到他花白的發和滿布皺紋的臉。那麼普通又那麼浪漫的事,這都是在平凡枯燥的日子裏積累而來的東西。
它就像這風,從未間斷地拂過人的臉頰,吹進人的心裏。時而暴躁,時而溫柔。沒有特定的形狀、顏色、氣味,卻又無處不在地將人包裹在他的懷抱裏。一生一次的,懷抱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