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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濤到底還是沒能參加院試。
賭坊的人原本想著這位林童生變成秀才之後,能盡快把錢還上。
但賭坊東家偶得“高人”指點,擔心他借著考試機會在考官大人麵前胡言亂語,給賭坊惹來麻煩,於是,便派人在考試前一天摸黑進屋吹了迷煙。
待第二日中午醒來,為時已晚。
雪上加霜的是,渾渾噩噩回到家中,發現家中竟也人去院空!
母親、妻子和妹妹不知所蹤,新的住戶都已經在陸陸續續往裏搬運家具。
懷裏抱著一個木箱的男子還一臉警惕地詢問他是誰,儼然一副主人做派。
這時候他仿佛才突然想起,房契早就被他抵給了賭坊。
身上的長衫穿了半月,早已褶皺不堪,走近些說不定都能聞見酸臭味,與林童生以往風光霽月的形象大相徑庭。
隔壁大娘差點沒認出來。
待仔細打量清楚後,瞧著他搖頭歎氣:“你說你,自己家好好的日子不過,偏生去管那閑事,季雲那丫頭瞧著就不是個省心的,這不,活脫脫的攪家精!”
林玉濤雙眼茫然,陽光熱辣辣地照在他身上,如烈火炙烤。
再加上沒有吃東西,胃部有些痙攣,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麵色蒼白得可怕。
接下來的記憶便不甚清楚了,隻依稀看到幾張熟悉的臉在眼前晃動,張著嘴似乎在說什麼,一陣喧嘩過後,意識徹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
林玉濤醒來時,窗外天色大亮,頭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道多久。
“水……”
以往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不用他張口,醒來就有溫熱的水準備著。
不僅如此,還一口一口用勺子喂,生怕他嗆著。
可如今,躺在床上叫喚半天也沒人理會,隻得強撐著爬起身來,跌跌撞撞走進廚房。
口幹舌燥之下,直接拿葫蘆瓢舀起半瓢咕咚咕咚下了肚。
許是聽到了動靜,東廂房那邊終於有了動靜。
季雲挺著大肚子驚喜地湊過來:“表哥,你終於醒了!”
男人沉默著。
昏睡前模糊的記憶湧上來。
當時好像是張屠戶把他背回來的,背上的腱子肉硬邦邦的,有些硌人,以往和善的麵容不再,冷著臉,惹人發怵。
“敏兒帶著她娘和嫂子到外地討生活去了,你不是要替別人還債嗎?什麼時候還完,敏兒就什麼時候考慮見你。”
古代道路條件、交通工具都不發達,有的時候一旦離開家鄉,再次回來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因而,安土重遷的思想沉澱在每個人的基因當中。
林敏兒一個小姑娘,因為家裏這個混賬哥哥,不得不背起行囊背井離鄉討生活,在時人眼中是非常不容易的。
而林玉濤這個秀才沒考上,還把大筆債務攬在身上的蠢蛋,成為附近好幾條街上的談資。
“孩子爹,要不別送咱娃去上學了,俺覺得這林童生就是讀書讀壞了腦殼。”
“這林童生是不是腦袋被門夾了,那麼多賭債也敢湊上去!幸好他妹子小小年紀心有成算,帶著她娘和嫂子走了,要不然這債非得背到她們身上不可!賭坊的人可不管你年紀多大!記不記得前頭那條街的果兒,才十三歲,不照樣被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