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有狐名小(1 / 2)

日光初起,明黃色的光線透過重重的樹影,輕落在自己的掌心。

蘇小九正坐在高高的梧桐枝上,半托著下巴,晃動著一雙白皙的腳丫子。漆黑靈動的眸子,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盯著遠處那乳白色的霧靄。

不知看了多久,霧靄終於緩緩變的稀薄起來,在微亮的天光中,緩緩走出一個雙手捧著古琴的頎長的男子身影來,他束發的金冠似乎略略有些歪斜了,水墨般的長發淋漓的披散在肩頭,在一身並無甚裝飾的白衣上,勾勒出繁複的花紋。

晨露微重,他席地而坐,卻是十分小心的將那把鳳尾琴放在了膝頭,白玉般的指尖輕輕勾起朱紅色的琴弦,發出錚的一聲清響。

伴著男子的一聲輕笑,清越的鳳尾琴聲,便就從霧靄中緩緩傳來。

那是一支非常哀傷的曲子,卻讓蘇小九忍不住跟著這淒婉的調子,緩緩的哼唱了起來“月沉沉,心悄悄,庭下丁香千結,滿地落花懶掃…”

霧靄深處,她看不見男子清俊的眉眼,卻總是覺得,自己仿佛在這梧桐枝上等了許久,隻為了看這男子踏霧而來,再為她彈上一曲桃花犯。

隨著一聲巨響,蘇小九驚愕的轉過頭去,身後的林間木屋,此刻已然是門戶大敞,而其中,正衝出一個玄黑色衣衫的男子來。

蘇小九亦是看不清他的麵容,可卻能感到他身上不絕的怒氣。

果然,他隨身抄起身邊的一個茶壺,便就重重的向他摜去。精美的紫砂壺發出一聲脆響,在男子身前摔的粉碎。一片碎瓷劃過他白玉般的指尖,帶出一條淡淡的紅線。有鮮血如珠,緩緩滴落在琴弦上,他卻是恍然不覺。

看著他指尖落下的鮮血,黑衣男子微微斂了怒氣,隻靜靜的看了他一眼,冷聲道“你都不覺的煩麼?數百年了,你還是每年都來這裏彈你的破琴。”

“每年我都會來,直到她肯見我為止。”白衣男子的聲音很輕,像是溪水上的月光。並不帶什麼特殊的情緒,可聽上去,卻是格外的令人心傷。

說話間,他的指尖一動,滴了血的琴弦微微一顫,樂聲愈發的淒婉起來,像是杜鵑泣血般的哀絕,讓蘇小九忍不住的就要落下淚來。

就在淚已盈眶之時,卻聽見黑衣男子突兀的一聲冷笑。

他在蘇小九身後緩緩的說道“她不會來了。”

頓了頓,他卻是大笑出聲,十分諷刺的看著白衣男子,一字一句的說道“因為她死了。”

因為她死了。聞言,蘇小九忽然覺得自己心中猛的一陣鈍痛。

身形微晃,她自十丈高的梧桐枝上跌下。

午時一刻,一隻黃羽小雀正無神無息的穿過慘碧色的天空,腳下,是滾滾沸騰的黑色河水和朱紅色砂岩。它四下環顧一周,終於把目光落定在紅黑交映中隱隱欲現的一小縷銀白上。

它黑色的眼睛骨碌碌轉了兩圈,當即俯衝而下,尖長的嘴重重的啄下了那一團絨毛之上。

“哎呀!”隨著一身驚叫,一隻白毛紅爪的小狐狸連滾帶爬的從朱岩後跑了出來,一邊跑,還一邊抖動著自己三條絨絨的大尾巴。可那隻小雀,卻還是死不鬆口的咬在中間那條白尾上。

小狐狸見甩它不掉,隻好轉過頭來,可憐兮兮的看著小雀,口吐人聲道“小雀妖,你快鬆口,我的尾巴要被你咬掉了!”白狐狸的聲音極為好聽,又軟又糯,正是十足的少女口音。

那黃雀橫了它一眼,尖聲道“蘇小九,婆婆喊你去送魂哩。遇到一個難纏的主,偏偏還找你不到,原來你獨自躲在這兒睡覺!看我不告訴婆婆,讓她把你的三條白尾巴都割了去!”

那蘇小九也甚是機靈,趁著黃雀鬆口的當兒,急忙抽回自己的白尾巴,牢牢護在身下。忽又聽到割了你的白尾巴這話,渾身嚇得一哆嗦,急忙化成一個身著白紗衣,紅繡鞋的少女,把尾巴耳朵盡數隱了去。

她轉了一圈,仔細看了看周身,確定沒有一絲白毛露出來後,便就又懶懶的趴在了朱岩,半眯縫了眼睛,嘀咕道“小雀兒你真是討厭,莫要吵我睡覺。”

那雀兒見她隱了耳朵尾巴,複又趴到在朱岩上,頓時氣得渾身羽毛都豎了起來,鼓鼓的像一個毛球,隻露出一張尖嘴。

在蘇小九身邊飛翔半圈,黃雀毫不猶豫的啄在了她的鼻子上。

“呀,你幹什麼又啄我。”蘇小九捂著鼻子,露出一雙眼淚汪汪的大眼睛。

“快去送魂!”小雀妖尖聲喊道。

“不去,我偏不去。”蘇小九邊答著,翻了個身,把頭臉俱都遮住,這才繼續說道“你咬死我好了,我就是要睡。”

雀妖見勸她不動,骨碌碌的黑眼睛,轉了好幾圈。這才裝模作樣的歎息道“哎…你不送就不送吧。可這魂可不是一般的魂。人家可是個地地道道的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