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篤篤——
天未亮,門上就傳來極有規律極有耐心的敲門聲,不急不緩,不輕不重……
篤篤——篤篤篤——
意識已經醒了,眼睛卻怎麼也睜不開,好像垂了千斤重量似的,身體也虛飄的厲害,任我怎麼掙紮都無濟於事!
其實,跟倉藍在一起時,我也是早早就起床的,但從未有哪一次覺得起床竟是如此困難的一件事——
到底,怎麼了?
篤篤——篤篤篤——
悠遠和諧,持久不息,極脆弱,卻最是倔強,一下,一下,無絲毫淩亂感,很舒服的聲音,真的很舒服,讓人就想這麼沉醉下去,永遠不要停,永遠不要醒來……但,這分明是敲門的聲音,是喚人起床的聲音不是麼?!
意識深處猛的一驚,眼睛就這麼輕易的睜開來。
淡藍細紗的帳頂,輕柔渺茫,猶如天空的顏色!
我眨眨眼,這才真正清醒!
這裏是紅茜樓!
“別敲了,我馬上去。”
抬起手臂覆在眼睛上,我幾乎是哀求的回了一句。
門外的人似是很滿意,哼哼了幾聲,又催了好幾下,這才離開!
想來那人著實深諳敲門的節奏和力道,一個簡單而重複的動作做來既似催眠,卻實實在在是催人清醒,讓人想醒而不能,想睡更不可能!
~
高高紮起個髻子,我揀了件樸素的長裙穿上!
最後掃視了眼周圍,屋子仍是那間屋子,隻是少了很多閃閃發亮的擺飾,顯的有些空曠。
我無可無不可的聳聳肩,眼睛還是不經意的落在剛換下的那件衣服上,不,準確的說是衣袖上——那裏依稀有團淺淺的印漬。
方才我的眼睛可能有些古怪,衣袖上暈染了很大一片濕潤。
“明月,還沒好嗎?再不快點,晚了就沒有了!!”
“哦!”
出門前,我又看了一眼那截袖子,屋外的光線斜照在上麵,幹淨一如往昔。
門,輕輕在背後合上。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眼睛流出水來一點都不奇怪。
飛揚說,那叫眼淚!
他還說,會流淚才叫真正的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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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蒙蒙亮,我肩上拖拽條皮帶,上身前傾吃力的拉著堆放大醬壇的板車。
車轍軋過街麵,發出沉悶的軲轆聲,在這分外寂靜的街上顯得更為響亮!
我的腦袋卻亂紛紛的不知所措:
……醬油是什麼?
啊?什麼?!
……醬油,是什麼樣的?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
真不知道那麼精明的主子怎麼會讓你這麼一個連家常醬油都不知道的小姑娘進紅茜樓,真是……聽好了,醬油就是……
我不知道那女子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兀自劈裏啪啦說了一大堆話,饒是我聽力過人,隻有最後那句‘知道了嗎’勉強聽得懂,不等我再問,就連連催促我快些上路。
所以,我現在仍不知道,醬油到底長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