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箏鳴從西邊那個山頭搬到東邊來,已經一百年了,這一百年裏,沒人找事,也沒人尋仇,過得格外平靜。
穿越到這也沒什麼不好,隻要不入世,不跟台柱子們扯上關係,整日彈琴作畫,喝茶賞花逍遙自在。
就是一個人有點寂寞。
百年之前,論箏鳴還不是一個人,她還有個師父,師父長得宛若畫中仙君,滿頭白發容顏不老,論箏鳴一直覺得,師父不是她師父,而是她爹,要不然他倆怎麼長得那麼像,可再怎麼問都問不出個一二三來。
論箏鳴跟著師父學劍,學琴棋書畫醫工茶,辛辛苦苦一百多年,終於學到師父笑著跟她說無甚可教的時候,本以為可以和師父過過悠閑的日子,結果師父出山入江湖了。
一入江湖,再無歸期。
論箏鳴穿越前是個霹靂布袋戲的戲迷,苦境是個什麼地方,她心知肚明。
特麼就不能入世的好嗎?!有幾個能成功退隱的!前一個入世的墳頭草都三丈高了!!!
所以師父下山之後,論箏鳴哭了好幾天,就好像真的死了師父。
後來直接搬了家,換了地,搬到了東邊的山頭上,取名鳳鳴玉碎,免得睹物思人,平添心煩。
今天是搬到鳳鳴玉碎的第一百年,有人上門了。
彼時論箏鳴撫箏靜心,剛剛平複完雜亂的心境,素還真一句拜訪,嚇得她琴弦差點給崩斷了。.伍2⓪.С○м҈
她歎了口氣,整理了自己的一頭白發,也是兩百多歲的人了,不能那麼掉格。
看到鳳鳴玉碎外站著的頭戴蓮冠,身著白衣,氣質高潔的素還真的時候,論箏鳴還是差點哭著抱著素還真大腿喊,一哥你走吧,我不想領便當。
好在忍住了,論箏鳴風度翩翩的執扇一禮:“在下弦中君論箏鳴,素賢人來訪,有失遠迎,還請入內,奉上一杯香茗。”
素還真見論箏鳴一頭白發,一襲竹色,一身溫潤,就像是另一個無崖子,心想喚一聲前輩總不會出錯。
“前輩客氣了,劣者還有要事,就不久留了,香茗隻能待有緣再飲了。”
……前輩?
嘶,要死!!!
論箏鳴感覺便當已經在熱了,不出三十集就要送到她手上!
內心已經翻江倒海,表麵依然是一派沉穩君子風。
“哦?不知是何事,素賢人竟親自前來?”
“劣者是來送回無崖子前輩的遺體的。”
隻見素還真輕揮拂塵,一個白發青衫的道者出現在論箏鳴眼前,道者懷中拂塵被血染得緋紅,雙目緊閉,氣息全無。
論箏鳴一怔,嘴唇微動,手握緊了折扇,卻未能說出一句話。
素還真不忍再看,輕聲道了句節哀,本欲說些什麼,見論箏鳴一身出世之氣,還是咽下了那些話,道兩日後再來,執禮離開了。
論箏鳴看著無崖子的遺體,心中百感萬千,雖做好了準備,可真正看見時,還是有些承受不住,強忍不至失態。
俯身將無崖子抱起,放入早已準備好的棺材,他還是那年教導論箏鳴的模樣,歲月未侵蝕他的容顏,即使是屍骨,依然給人溫潤如玉的感覺。
論箏鳴坐在地上,背靠棺材,拿了壇酒,揭了酒封飲了一大口,辛辣入喉,灼燒感從喉間滾入肺腑,論箏鳴眼神已經飄忽,還不願放開酒,邊喝邊絮叨。
“當初是你非要入世,我勸了那麼久你都沒聽,結果呢,一百年你就把自己這條命折騰沒了!”
“苦境哪裏是個好地方,除了台柱和不死係,得有多好的運氣才能給你活下來啊。”
這麼一坐就是半宿,論箏鳴也喝了半宿,眼中悲傷難抑,卻一直沒哭,她想了許多,有百年前跟著無崖子學藝的,也有無崖子入世後自己一個人過的,是是非非的在腦子裏轉了好幾轉。
給無崖子合棺的時候,論箏鳴看了無崖子最後一眼,這一眼盡含釋然,拍了拍棺木。
“放心吧,我不會被仇恨迷了眼,也不會因報仇丟了性命,此仇壓於心底,該報時就報了,報不了也就那樣了。”
“師徒一場,暫別。”
第二日,論箏鳴把無崖子送回了西峰,給他挖了個坑埋了,還立了塊碑,也算是盡了作為徒弟的責任。
論箏鳴在西峰待了幾天,打理了好久未曾居住的地方,等回到鳳鳴玉碎的時候。
她第一件事就把頭發染了。
染成黑的!
看素還真那聲前輩還能叫出口?
關鍵時期,保全性命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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