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哧”一聲,含香軟軟的倒了下去,鮮血橫流。
冷俊軒看著眼前這一幕,內心之震憾,不是震憾於冷言諾竟然敢當街殺人,而是,此時,他正站在含香身後,從背影看,就像是他給了含香一掌。
他,中計了?冷言諾就是等著他過來…。抬起頭對上冷言諾那幅淡然的眼神,冷俊軒也是個聰明的,不過頃刻之間理清思緒。
“二哥,縱然我揭發了你的事情,你也不能殺人滅口啊,含香再怎麼說也是無辜的啊…。”冷言諾一臉悲痛的看著倒在地上的含香痛心開口,“含香,都怪我當初沒有把你一同帶入王府啊,可是誰叫你偏偏愛上了二哥啊…。”一語三折,聞者流淚,聽者傷心。
“含香妹妹…”一旁的寒霜適時的扮演了與含香同為丫鬟的苦命人,邊哭邊抱起含霜的身體。
招惹丫鬟,始亂終棄,鬧市殺人,草煎人命,這一幕發生在眾人眼前,而且對方還是丞相府的二公子。
群眾議論已經一邊倒。
冷俊軒看著冷言諾,秀雅平波的眼眸一抹狠厲一閃而過,冷言諾直視他的眼神,無動於衷,眸底卻帶著淡淡的笑,好哥哥,這份禮物喜歡嗎,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情你倒是喜歡做。
冷俊軒急怒之後是沉默,如大雨即將傾盆之後突然天空明暗久無積雨。
“沒想到二公子不僅如此行徑,還妄想汙蔑王妃,讓本王休妻,其至殺人滅口,丞相府就是這樣教兒子的,這許多年二公子的名聲當真是名不幅實。”慕容晟睿一幅才回過味兒來的表情盯著冷俊軒言辭冷凝。
而在璃王的身後花千堯正像是看笑話時的看著他,哎,這冷言諾真是狠心啊。
再看向人群中,那些鄙夷的眼神,此刻他如何解釋也不能說清含香已死的事情。
殺人滅口四個字卻在人群中如平地驚雷。
當機立斷,權衡利弊,冷俊軒一掀衣袍對著璃王一跪,“求王爺恕罪,此次個中環節不慎誤會了王妃。”話落,抱起地上的含香,“含香,我對不起你啊,但你也不能為了怕影響我而選擇咬舌自縊啊,你放心,縱然你死了,我今生定將許你正妻之位。”
咬舌自縊?眾人這才晃過神來,也對,堂堂丞相府二公子想來怕也沒必要如此做。
“哇,正妻之位啊,這二公子也不是薄情寡義人啊。”
“一個小丫頭,能得堂堂丞相府二公子承諾正妻之位,那敢是該笑著死的…。”
“看來這二公子還是真心的…。”
冷言諾笑看著這一切,許正妻之位麼,受人仰讚的清雋二公子,冷俊軒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輸也輸得光榮呢,不過,此次你可要如何向冷丞相交待呢?
冷俊軒背著人群,抱起了含霜的屍體,微微垂著頭,外人隻當冷俊軒是悲傷。
然而真實情況是——
冷俊軒眸光已經退去震驚,怒視,而是冰沉的看著冷言諾,似要把冷言諾看得自慚形穢,看得心虛萎靡。
可是對方依然含笑亭立,不傷悲秋。
今日本來一本萬利十拿九穩的事到了冷言諾嘴裏,輕輕一個翻轉他便輸得一塌糊塗,名聲盡失,如果不是舍節挽名,他在這京城中將位席不再,永遠受人詬語。
而從始至終,冷言諾麵對冷俊軒時卻是坦而視之,言笑晏晏中又悲悲切切,大是一幅,縱然哥哥冤枉我,但是畢竟是我哥哥,我不怪你。
“冷言諾不要以為攀了璃王府這顆大樹,就高枕無憂了,你始終是丞相的女兒。”在錯身離開時,冷俊軒輕聲道,一字一句仿佛經過千煉百錘的敲擊。
“多謝二哥提醒,我以為你們已經忘了我是冷丞相的女兒了。”冷言諾聲音淺淺,成功的讓冷俊軒身子微顫一下。
“小姐…。”寒霜走上前…。
冷言諾擺了擺手,迎向慕容晟睿與花千堯的目光。
“王妃受驚了。”慕容晟睿上前一步,他適時的扮演了一個受輿論波動的一府之主,而此時一句話還是適時的透露出他的好心情。
他果然沒有看錯,這樣的女子才可以承擔一府之責,將來……
而總是話語頗多的花千堯,卻隻是認真的看了眼冷言諾,破天慌的沒有說話。
此刻的花千堯覺得冷言諾當真世間女子難比,傾刻間斷人生死,傾刻間扭轉乾坤,顛倒黑白,卻麵不改色,冷丞相如何生得出如此特別的女兒。
酒樓三樓的一雅間裏,楚浴染站在窗口,剛才一幕全落眼底,這璃王妃…同時也對於冷二公子能屈能伸的態度自然亦是看在眼裏。
此時楚浴染意味不明的眸光看向冷言諾,笑容慵懶。
感受著頭頂那抹緊扣又些微慵懶的眸光,冷言諾微微抬起頭,禮貌一笑。
見事情落幕了,眾人紛紛散去。
而人群中遠遠的三名女子將一位戴著麵紗的女子護在之間,自成一道無形磁場,將周圍的人遠遠隔離一步之遙。
麵紗女子身著白色裙裳,腰束紫色綴花腰帶,尋常的裝束,但是亭亭嫋嫋間自有一股武學家的氣勢精魄,微動的眉眼像是天山雪上侵泡過的冰瑩純潔,高潔無華。
“這璃王妃倒是個心思謹慎的,他哥哥如此氣勢,她卻臨危不懼,還當眾道名事情真相…”一名粉裳女子看著人群中的冷言諾當先開口。
“臨危不懼?道盡真相?”帶著麵紗的女子突然微帶譏嘲的開口,聲音美妙如仙樂,“是扭轉乾坤才對。”
“啊?”粉衣丫鬟偏過頭看著自家小姐,卻看見小姐露在外麵的一雙美眸正微帶癡然的看著那抹墨色的身影,眼波凝滯,仿佛剛才的話不是她家小姐說出來的。
麵紗女子目光隻在冷言諾身上停留一瞬,便落到慕容晟睿身上,恍若憶起了十年前那初初一瞥……。
淺綠色衣裳女子微歎一口氣,隨即輕輕的碰了碰女子,“小姐…。”
“我們也去酒樓吧。”麵紗女子再度開口,溫醉的聲音拂了一地玉珠。
一直在一旁久不作聲的另一名紫衣丫鬟默默點頭,當先開路。
這時,佳香樓的掌櫃張董走了出來,一襲青色長袍中規中矩又透著清爽,倒不似普通掌櫃那般諂媚油頭。
“這也算是冷二公子的大喜啊,今日佳香樓開業,為了慶賀,本酒樓大堂消費一律優惠一成。”此言一出,那些本來就因剛一事已經覺得這佳香樓縱然花樣新奇規模高大,建築特別,但是生意肯定差了,遂也不再想進去的客人卻是興致奕奕的抬腳而進。
冷言諾見此,眼底閃過一抹讚賞。
能於危機之地而不慌張,反而謀定思動,看似一句簡單的話,想來他也是思量許久,畢竟自己告訴他要靈活多便,卻沒說過自己要折銀子。
況且這一句話,輕易的向世人說明,佳香樓背後的人很神秘,冷二公子也是得罪不起的,要做尋常人此時此刻定然不能去觸冷二公子眉頭的,不怕遭了報複。
不過可惜冷俊軒已經走了,如果聽到那句大喜,想必會吐血吧。
不過,不知道冷俊軒自認為得罪了佳香樓會如何呢?
不過,很快的,這事便被進入酒樓,看到那巧奪天工的設計給拋之腦後了。
三樓消費至少五千兩的房間裏,花千堯看著那用千金一匹的流雲錦而製作的窗簾,用珍貴虎皮而製的坐墊,用不知是什麼材料製成的床榻,竟然可以彈起一個人,用珍貴蜀香墨繪畫的仕女圖屏風,用上好楠香木而製的桌,地板間然是用最好的玉石夾著黃金打磨的,人走於其上,身姿倒影細長,就連最尋常的筷子竟然是成色最好的翡翠玉而製,最尋常的抹嘴絲巾竟然是天蠶絲…。
而整個房間裏屏風不若尋常酒樓的擺設將房間一分為二。
而是屏風立於窗邊,撩開窗簾,絲絲暖暖流光四溢的光透過窗欄滑過流雲錦再落在屏風上,那一幅幅仕女恍若真人攜光而降,令人覺得遙遙仙人臨世,華光流錦,溫暖柔綿,愜意十足。
整個包廂給人就是高端大氣,又不失風雅情趣。
“古來奢侈見多,但是能將奢侈與特別融入得如此恰當的當真是少有……”花千堯聽著風遊過雲錦再飄落耳邊臉頰滿是沉醉。
不一會兒食物上了來,翡翠卷兒,青玉酥,香煎包,馥鬱鴨,柳絲雞,不吐骨頭,千裏尋親…。樣樣精致美觀,誘人食欲。
更重要的是那別些別開生麵的菜名,配上精致調味,倒真讓人樂不思蜀了。
“不知道璃王是否歡迎本王一起。”包廂的門外突然響起楚浴染慵懶而華麗的聲音。
“難得請到定王,自然。”慕容晟睿話落,清一領意去開了門。
普一開門,深重的檀木香便隨風襲來。
冷言諾下意識的吸了吸鼻子。
慕容晟睿瞥見這個小動作,清潤的眸光一晃,轉眼平靜如海。
楚浴染悠哉緩緩的落坐,看了眼花千堯,遂笑著開口,“花公子倒是與璃王相好,處處不離。”一番話說得含蓄又露骨。
花千堯喝一口茶,“哪裏哪裏,聽聞南國公主整日與定王處處不離,更甚是如膠似膝,倒是奇怪了,定王一向不近女色,難不成也想做南國的乘龍快婿?”話語隱含嘲諷。
楚浴染不怒而笑,“想做乘龍快婿卻也不是人人想得的,你說是吧,花公子,佳人之心最是難捉摸。”
冷言諾喝茶,這是什麼暗語,花千堯有心上人?不像啊!
花千堯亦是不怒,依舊一幅自笑的模樣,“定王這麼知情解意,難道能對南國公主手到攜來。”好吧,四兩拔千斤。
慕容晟睿與冷言諾繼續喝茶。
“花公子如若是這般覺得,本王定不吝賜教。”
“勞煩不得,勞煩不得。”花千堯嘴上說著勞煩不得,但是麵容上笑得那一個花枝亂顫,勾魂妖冶,眉宇間暗意十足。
楚浴染對花千堯,平局。
“近日,李侍郎倒是沒有消息傳回,聽聞皇上憂心忡忡啊,璃王倒真是好悠閑。”
慕容晟睿放下茶杯,語聲溫然,“皇上向來遠我,我說的什麼,他總歸不聽的。”
“雲穀郡一事,不知璃王有何看法?”楚浴染狀似無意的開口。
慕容晟睿一笑,“本王常年病弱不能出府,久不去雲穀郡,消息閉塞,皇上又鉗製於我,哪裏還能有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