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弈第一次遇到周繁,是在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黎明。
他才和母親賭完氣,離開家在街上徘徊了一整晚,看著四處燈火通明的高樓、巨幕和行人,覺得自己無處可去。
於是他去了海邊,天很熱,就算是東海岸也有不少人散步。走在他們中間,穆弈覺得自己可以偽裝得不那麼孤獨。
百無聊賴地在沙灘上待了一整晚,他說不清自己在等待什麼,隻是迷茫地看著海潮撲來又退去,仿佛麵前的一切都是困住他的囚籠。到底想做什麼,又想從這個世界得到什麼,他不知道。
天快亮的時候,他聽見了鋼琴聲。
飄渺遙遠,卻似乎應和著海浪的頻率。
這個地方有人在彈琴?他稀奇地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沙子,四處找了找,最後在下沉式廢棄物處理場的頂上找到了彈琴的人。
那是個年輕男人,眉眼溫和,相當英俊,皮膚很白。修長的手指落在琴鍵上,流瀉出海潮般的音符,聽不出彈的是什麼曲子,但是非常悅耳。
黎明破曉的光照在他身上,把他臉頰邊緣映得像是發光,仿佛後麵不是廢棄物處理場,而是璀璨華貴的音樂大廳。
穆弈看得愣神,下意識走了上去,走到他身邊。年輕男人察覺了其他人的到來,但並沒有在意,誰也不能打攪他似的。
一曲結束,年輕男人停下彈奏,視線落到他臉上,似乎正在等他說話。
穆弈沒說話,他隨意慣了,也不管麵前人心裏在想什麼,自己伸手在琴鍵上按了幾下,還原了一小段剛才的琴聲。
“很有天賦。”年輕男人笑了笑,問:“學過麼?”
他的聲音很清澈,比外表還要年輕些,穆弈收回手,心裏有些癢,想聽他再多說幾句。他沒學過這個,但是大概記得這個人剛才按了哪些鍵。.伍2⓪.С○м҈
“你是這裏的管理員?”穆弈問。
除了管理員和流浪漢,通常沒人會來這兒,年輕男人外表幹淨整潔,容貌出眾,看起來不像流浪漢。
“不。”年輕男人道:“我隻是暫時住在這裏。”
他的說辭很委婉,但穆弈聽懂了,挑眉道:“你不像個流浪漢。”
年輕男人抬眼看他,灰藍色眸子安寧平和,像海洋的鏡像。
這樣的人也會無處可去?他看起來那麼出眾矜雅,談吐溫和有禮,一看就是受過良好的教育,怎麼會沒有地方需要呢?
穆弈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神使鬼差地問:“要去我那兒麼?”
一小時後,他把這個陌生男人帶回了家。
說是家,其實能稱得上落腳點的隻有他的臥室。
“你都不懷疑麼?我就這樣把你帶回來了。”穆弈忍不住說。
他胸前還掛著黑丨幫的銘牌,一般人不會輕易來招惹,貧民窟治安不好,有些黑丨幫彘狗經常幹販賣器官的違法生意。
這個人不在意,說明他要麼剛來貧民窟,要麼是真的不怕。
“你叫什麼?”穆弈決定查查他的來曆。
年輕男人看了他一眼,道:“不能說。”
“那我總得知道怎麼叫你?”穆弈又說。
真奇怪,遇上這個人,他的脾氣實在是過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