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城的體溫透過衣衫,一點點傳遞向蘇南書,她在他的懷抱中,徹底繳械投降。
【可是——】蘇南書喃喃,【豢養蟒蟲,害了那樣多人的性命,我若生食了那蟒蟲,豈不是與那些為一己私欲去戕害人命的人一樣嗎?】
【為一己私欲肆意放任疫病蔓延生靈塗炭的,是呼蘭若阿妄,我們頂多算是坐收漁翁之利。南書,不必做聖人。】
蕭城的聲音,有一種與命運對抗過後的頹然,【這個世道,不允許我做聖人,他們以卑鄙、狠辣待我,我若不反擊,隻能一次次將我心愛之人逼上絕路。】
【在敵人麵前,道義是無力的宣言,是他們欺騙世人的,偽善的幌子。】
【段淳剛曾許我保蘇家不死,可後來呢?還之給我的,是你父母僵冷的屍身,這就是我的報應。】
【這世道肮髒,既要與它對抗,手上就免不了沾滿汙泥。】
蘇南書抬頭,看向蕭城的眼睛,他的眼底有隱忍,有傷痛,他早已不是那個,洋洋灑灑在獄中寫下和離書,說著自己【或投身戎裝,或踏遍山河,不願困於官場,亦難以歸於宅院】的心性未定的少年了。
她的蕭城,長大了。
【快去快回,注意安全。】蘇南書摸著蕭城的臉,【我等你回來。】.伍2⓪.С○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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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注,蕭城又一次翻過後院的高牆,輕手輕腳地潛進操作間。
此時燭台上的蠟已經快要燒到底了,燭火晃晃悠悠,忽明忽暗,投影在牆上的,被開膛破肚的屍體影子便也忽大忽小,看似要活了一般。
蕭城忍住作嘔的衝動,尋了一根木棍,靠近血池,將血池壁上的蟲卵一點點碾碎。
阿妄為了豢養蟒蟲,保證城中能有源源不斷的被蟒蟲啃咬過的屍體,便將這些蟲卵一次又一次大肆投放進安川城,這一切根本不是天意,而是人為。
想要讓安川徹底好起來,就必須搗毀他的老巢。
他這麼想著,抬起頭環顧四周,尋了一個泥瓦罐,將棍子伸進血池,來回攪著,預備等蟒蟲不堪其擾,飛出血池時,便將它直接封死在瓦罐裏。
可誰知這蟒蟲穩似千年的老鱉,任由蕭城怎麼攪渾血水,他穩坐池底,絲毫不見動作,蕭城心想,【這裏頭該不是壓根沒有東西吧?】
正想著,忽聽【哢嚓】一聲,那根手臂粗的棍子,直接在池底被咬成了兩截,蕭城下意識扔掉棍子,生怕那蟒蟲橫飛到他臉上。
血水【咕嚕嚕】冒了一串泡兒,蟒蟲又潛入了水底下。
他徹底犯了難,如今看來大抵隻能將池水放幹才能得見蟒蟲真容,他圍著池子兜兜轉,最終在池邊東側角落,發現了血池的閥門。
【吱呀——】
忽地,開門聲響起,門外陸陸續續傳來腳步聲,間或幾人交談的聲音,先前那精壯的中年男子一邊走路一邊口中罵道,【真晦氣得很!日日與這死人打交道,老子近來越發倒黴了!】
【哎。】一個年輕人附和著,【誰說不是呢,安川城裏屍首越來越少了,等我們找不到喂養蟒蟲的屍體,才真的大難臨頭呢。】
聽人數,大概有五人以上,蕭城一驚,他雙拳難敵四手,硬碰硬不再行得通了,他縮下身子,藏身於血池後麵,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