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簫聲動,玉壺光轉。
凡俗界玉闌金縷花開得最盛的時候,正是金縷城每年一度的玉闌燈節。顧名思義,這一天的主題一是賞花,二是賞燈。白天,金縷城已經被一夜之間催開的玉闌金縷花妝點成了無邊花海;等到夜□□臨,尚未盡興的人們又以金燈照明、繼續白天的節日。遠遠望去,星星點點的燈火的夜空中浮浮沉沉,整座仙城仿佛被九天銀河環繞,當真成了天外之城一般。
唯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這等盛況,沈青辭過去從未見過,即便事先閱讀過典籍上的記載,親眼見到的時候,他仍然忍不住歎為觀止。是夜金燈如雨、人流如潮,大街小巷裏隨處可見懸在牌樓上、洞府外、店鋪門口的金燈和名花。平素高高在上的修真者們也如凡人一般恣意嬉遊,苦修的道士走出了洞府,嚴肅的女冠簪上了鮮花,所有人漫步於這煙景長街,幾乎徹夜狂歡。
與凡俗界的燈燭不同,修真者們點亮的金燈其實也是一種簡單的下品法器,內裏是一團以法力催動的禁製,除了照明之外並無其他用處。金燈一旦亮起,透過薄薄的燈壁,便可見到禁製光華流轉,將一出出活動的留影映照在燈壁上,小小的金燈好似一座微縮的戲台,映照其上的人物音容笑貌栩栩如生。這留影多是製作金燈時設定好的,多是演繹傳說、話本中的故事,當然也可多花幾塊靈石自行定製。
沈青辭一路看來,無論是男男女女提在手上的、還是懸掛在城中的金燈,大多都是製成了玉闌金縷花的形狀,以博個彩頭。此外,也有蓮花、鯉魚、樓閣等其他形狀的,不一而足,長街上盞盞金燈放射出的暈黃光芒融合在一處,令人目不暇接。在這種時候,他才愈發覺出金縷仙城規模宏大,分明已經隨著人潮走走停停了足有半個時辰,他還沒走出九霄劍派駐地所在的那條街。
這還僅僅是內城,若是加上外城,隻怕一個晚上也未必能逛完。
沈青辭暗自搖搖頭,還是先做正事,去城主府前看看燈謎吧。不過愈往城中心走,人流便愈發密集,漸漸地也能看到繁華街道上出現帶著燈謎的金燈,那些多是大商會招攬顧客的噱頭,倒也引來了不少人駐足。長街上到處都是點亮的金燈和嬉遊的修士,沈青辭已經將靈識外放到數十尺的極限,也有了混亂迷惑之感。
就在這時,他身後冷不丁傳來少女試探的聲音:“前輩?可是第一次來玉闌燈節,需要晚輩幫忙嗎?”
沈青辭在擁擠的人潮中轉過身來,靈識中已經將身後的出竅期小輩打量一番,才發現是來到金縷城第一天碰見的賣花少女。對方今天也如諸位女修一樣穿上了鮮豔些的衣裳,金燈閃耀下,那張清秀的麵孔竟有些驚豔的意味。見沈青辭隻是目光微沉,少女深吸一口氣,努力在一眾喧嘩聲中抬高聲音:“見前輩現在還在內城外圍尋找的模樣,想必是頭一次來玉闌燈節吧?晚輩在金縷城也呆了好多年了,若是不介意,晚輩可以為前輩指路!”
不大習慣散修們逢人就自來熟的作派,沈青辭原本是想要拒絕的,但轉念想到現下情形,他硬生生咽下了婉拒的話語,扔出兩塊下品靈石,點點頭示意對方跟上來。那少女的眼神一下子便亮了起來,先是局促地埋頭帶了一段路,偶爾介紹附近的景致,但隨著時間推移,交談過程中她也逐漸放開了手腳:“晚輩文心羽,前輩不嫌棄的話叫我羽兒就好……玉闌燈節在金縷城建城之前就出現了,如今已經有了上千年的曆史……要說玉闌燈節全城同樂,但最有意思的,還是朱雀長街上的燈謎會,每年城主府也會放出燈謎,彩頭往往都是所有燈謎中最高的。”
沈青辭對對方拉關係的話語未置可否,一邊跟著她快步穿過大街小巷,一邊從對方的長篇大論中挑出有用的信息。文心羽說她在金縷城呆了許多年的事看來不假,在對方的指引下,沈青辭總算擺脫了沒頭蒼蠅一般的困境,不多時便來到了內城下層最中心的朱雀大街。
朱雀長街很是寬敞,平日裏十車並行也是綽綽有餘,但在今夜密密麻麻的金燈、人流襯托下也顯得擁擠起來。仙城最中心也是最繁華的地段,足可以摩肩繼踵、項背相望來形容。與這裏的人頭攢動比起來,先前見到的那些如海人潮都是小巫見大巫。街道正中早已拉開了燈謎會的場子,大半個街道都被各式各樣懸浮在半空中的金燈占據了。沈青辭隨手撥開一盞停留在身側的蓮花金燈,燈下垂下一道彩箋,正麵寫著“江海寄餘生”,背麵卻以特殊材料覆蓋,隔絕了神識。隨著他輕輕鬆手,懸在空中的金燈飄飄悠悠地蕩向了另一邊。
“這些特製的下品法器上都繪有懸空法陣,隻需存入少許靈力,就可以懸浮一整天。”見狀,文心羽熱絡地解釋起來,“彩箋正麵寫著謎麵,猜出謎底的人可以帶著金燈去主人家那裏,若是答案正確,就能拿到對應的彩頭。”
“那,答案是在彩箋的背麵?”沈青辭指了指剛剛飄遠的金燈。文心羽搖搖頭:“背麵隻是寫著彩頭,以圖湊個樂子。隔絕神識的材料不是萬能的,能窺破的特殊手段也有不少,要是答案就寫在彩箋上,可不是便宜了某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