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
春意蓼蕭,大雪初融的那一日,一封聖旨,將沐家打入了絕望之地。
沐家罪無可赦,全族流放南下,終身不得回京,其沐家子弟九服之內不可參加科考,為官從政。
這樣一道旨意,將沐家百年的根基毀於一旦。
沐家的顯赫,像是沒入大海的沉石,眨眼間便沉入海底萬丈,可能要經過數不清的年限,數不清的日月,才會有一粒砂石隨著海浪重見天日。
可這樣的日子,在近百年之內,顯然是不可能會發生了。
聽聞皇後自旨意後,出言頂撞聖上,被褫奪鳳印,幽禁於內宮之中。
就連太子,都因替沐家求情,被罰閉門思過三月。
分明是春天,可汴京的中流淌著的,分明是冰冷的,令人生懼的不安。
青山庵內,沉冗的苦藥味縈繞於室內,久久無法散去。
少女躺在被褥之中,此時寒冰已化為春水,可她的屋裏還是燒著炭,蓋著厚厚的褥子。
門由外推開,薑令儀翻了個身,睡眼朦朧。
“何事。”
“質子要見你。”
簪星語氣沉悶,顯然是不太情願說這事。
薑令儀眼睫微動,過了半響,才懶懶道。
“讓他上來吧。”
“……是。”
精致美麗的少年,麵色蒼白,乖順的低垂著眉眼,像是被馴服的野貓。
可在簪星眼中,這個曾經對主子起了殺意的少年,便是最危險的人物。
即便見過他被拔了爪牙以麵首留在薑令儀身邊的樣子,簪星始終無法對他掉以輕心。
而席玉已經許久未見到那個讓他宿夜難寐的女人,再見之時,隻見她一身素白,麵帶病色的坐在床榻之間,不施粉黛,眉眼間繾綣的儂麗豔色卻讓人心口一跳。
他嗅這屋內的藥味,有些不敢置信。
“你……你竟……病了?”
這語氣,好像她生病是多麼可怖一樣。
薑令儀懶洋洋的靠在軟枕之間,笑的漫不經心。
“是啊,很奇怪嗎。”
席玉表情微變,很快又恢複了故作冷淡的表情。
“你慣會裝模作樣。”
薑令儀輕笑了一聲,也沒生氣。
“那你來做什麼,隻要你安分呆著,在汴京內無人能傷你,你還跑過來找我做甚。”
“你就這麼自信嗎。”席玉冷哼一聲,不滿意的皺著眉。
“你莫不是真把我當麵首了,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你現在已經不是寶熙郡主了,哪來的自信護得住我這樣一個質子。”
“是啊,我都不是寶熙郡主了,你還來這裏做什麼。”薑令儀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目光裏卻不是譏誚,反而帶著些許溫和。
席玉徑直坐到了她的床榻邊,故作鎮定道。
“我隻是來看看你是不是裝的,好找下一個庇護。”
薑令儀微微一笑,星星點點的笑意溢漫而出,席玉撇開頭,低聲道。
“笑什麼,我不過有些無聊了,想找個人下下棋……你……”想起簪星還在屋內,他到了嘴邊的埋怨又吞了下去。
“簪星,去找幅棋來。”
薑令儀平聲吩咐,簪星眉頭不展,猶豫了足足三秒才應了聲是,由此可見她到底是多不放心席玉此人。
看著薑令儀這對他百依百順的模樣,席玉麵上一熱。
“你……身體好點了嗎。”
席玉難得關心,薑令儀也沒表現的太過抵觸。
“還行,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