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全是槍炮聲,自己的部隊被打的七零八落,各自為戰、無法聯絡配合,路遠可以肯定,自己這一次是無論如何也走不出去了。
還好,對麵不是窮凶極惡、人性盡泯的日本鬼子。
這間泥坯房內共有七個人:
電訊處處長帶著五個電訊員還在電台電話前忙碌著;
小阿五認認真真、兢兢業業地履行好他警衛員的職責。雖有些茫然與惶恐,但卻看不到一絲拋棄長官獨自逃命的跡象。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隻有身為旅長的路遠無所事事。
他拖去軍帽,撣了撣肩上的灰塵。
從小阿五的肩上取下來一個皮包,神情鄭重的打開。
小阿五側頭看了看旅長的動作,不明所以,幹脆不再去想,繼續全神貫注地關注著外麵的動靜。
他感覺槍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越來越近了,嘴裏微微發苦。
皮包裏從來都隻裝著一樣東西,但是全旅的官兵都知道,他們的旅長將之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
路遠深吸一口氣,拿出了支持他度過艱難抗戰歲月,支持他一次次死裏逃生的信念之物。
那似乎是一幅很大的作戰地圖,讓人疑惑的是,地圖上的各種標記用的似乎是日語。
路遠沒有去看地圖,而是打開其一角,看向了地圖的背麵。
透過煤油燈的燈光,能夠隱約看到打開的那一角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漢字。
有名字,有日期,有地點。
但更多的還是名字。
路遠剛剛將手指放上去,正要感受從未知領域傳來的溫熱感,旅指揮部的破門砰一聲被推開,幾個風塵仆仆、滿臉滿身硝煙之色的人闖了進來。
“旅長,東北民主聯軍打過來了,距離這裏隻有不到100米…………”領頭人一邊給衝鋒槍更換彈夾一邊氣喘籲籲地說道:
“弟兄們正在阻擊,您快走吧,再晚一切都來不及了。”
路遠抬頭看了警衛連長老秦一眼,苦笑道:
“走?往哪裏走?”
老秦有些急了,道:
“總不能在這裏等死吧,外麵還有很多老弟兄,衝一衝或許能得到接應。”
這個時候,電訊處長也快速地說道:
“三個小時前就與軍部和師部失去聯係了,這根本就不是打仗,到處都亂套了。旅長,您得早做決定啊!”
房間裏的所有人都看向了路遠,他卻低頭看起了寫在日軍軍用地圖上的名單。
警衛員小阿五幾乎快要哭了,他懇求道:
“旅長,都說勝敗是常有的事情。
您不為自己著想,也應該為夫人和小少爺想一想啊,旅長!”
這個從滇西山區走出來的彝族小夥子,在跟隨路遠兩年後也變得有文化起來。
路遠的神態有了些許變化,目光從一潭死水變得略微柔和。
“轟!”
他剛抬起頭來,外麵突然傳來一聲劇烈的爆炸聲,泥土夯成的農舍圍牆被整個兒炸塌,硝煙帶著各種碎屑從窗戶和破門裏飛砸進來。
外麵的院子裏緊接著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槍聲。
“放下武器,繳槍不殺!”
“放下武器!”
“噠噠噠…………”
機槍子彈從眾人的頭頂掠過,打的屋頂瓦屑橫飛。
懸掛在上方的煤油燈奇跡般地幸存了下來。
兩個女電訊員發出一聲聲低呼。
衝進來的東北民主聯軍士兵一共有六個,還沒有屋裏的人多,但是他們手上抱著一挺日軍隊伍裏的常見的大正十一年式輕機槍。
也就是俗稱的歪把子。
硝煙和沙塵彌漫在兩隊人中間,老秦和小阿五等人已經做好了隨時開槍的準備。
他們在等待路遠的命令。
“放下武器,繳槍不殺,老子們優待俘虜!”
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大口喘氣,兩顆血紅的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