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壓歲錢和白梅(1 / 2)

“明日便是初一,黑市開市之日。”虞淵還未說話,高丙卻先道,“這位陸吾天神出現的時機也未免太過巧合。更何況,鮫人幻境,判官根本就進不去。這怎麼看,都像是誰要坐收漁翁之利。”

判官曾與鮫人立下規矩,判官不入幻境,鮫人不臨人間。

原本年後就要對楊仲進行審判,若此時,判官將矛頭指向鮫人,誰受益,不言而喻。

“先別忙著下定論。”祝華道,“畢竟知情人也不隻他一個。”

虞淵知道祝華說的是誰,略一點頭。

“陸吾大神,先跟我回去吧?你這一關幾十年,去長白山調養幾日也好。”

虞淵喚祝華來,就是希望她能安置陸吾。祝華也已經打算好了,將陸吾藏在穿山甲位於榕樹下的“地下宮殿”裏,那裏極其隱蔽,旁人也進不來,穿山甲們可以隨時留意動向。

然而陸吾卻從榻上跳下來,走到白則跟前,拉住了他的衣袖。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瞅著他,意思再明白不過。

虞淵眉心皺起一道紋路,他是最了解白則的。可要是三人去,四人回,那便當真是麻煩了。陸吾身上謎團重重,將他帶在身邊,無異於掛著個燈籠招搖過市。

白則看了眼小家夥,果然心軟,沒抽回袖子,拿眼瞧虞淵。

正僵持著,就聽一個稚嫩的聲音道:“不可以!你不可以跟我們回去!爸爸媽媽有我就夠了!”

循聲望去,就見先前因為玩累了而睡著的小懸息,不知何時醒了,蓋在身上的衣服滑落到地上。他氣呼呼地跑過來一把抱住白則的大腿,臉上憤憤不平外加幾分委屈,仿佛一覺醒來發現虞淵和白則背著他生了個二胎。

這下可熱鬧了。

白則歎一口氣,順著小鳳凰的一頭紅毛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小哥哥隻是被關得久了,一時間沒搞清楚狀況。”

說罷便半蹲著,對抓著他袖子不放的陸吾道:“事發突然,今天你還是先和祝判官回去吧!明天我再來尋你,可好?”

陸吾那雙亮如星辰的眼,瞬間黯淡下去。

祝華趕緊道:“白則不會食言的。”

白則配合地點了點頭,陸吾想了想,這才鬆開了小手。

扇子一轉,一家三口回到客廳裏。

小懸息仍舊是不開心,腮幫子鼓著,撅著的嘴能掛個油瓶。

白則趕緊哄他,說陸吾也十分可憐,不知從哪裏來的,很多事都記混了,這才說要跟著他。最後,再三保證不會將陸吾帶回來空降成為懸息的哥哥,這事終於告一段落。

小懸息也是玩累了,解了心結,洗了澡,沾上枕頭便睡了。

白則帶上門出來,見虞淵坐在書房飄窗前,不知在想什麼。

他依舊一身判官裝束,月光下,在這房間一隅鋪開清冷的墨色,與作為背景的燈火通明的城市格格不入。

白則走過去,擰亮一盞燈,令房間裏多了幾分暖色。

虞淵抬頭看他,那一瞬,似乎有什麼,從那四目相對的寂靜裏滿溢出來。

自白則將虞淵接回來,又發生了這許多事,以至於兩人都沒有什麼機會像今日這般安安靜靜地獨處。

“還真是多事之秋。”白則坐到虞淵對麵,幾乎與他膝頭相觸。

白則在照歲樓裏的裝束,原本就是靠虞淵的靈力維係的,如今回來了,便依舊是穿著襯衣,罩著件毛衫的模樣。

看起來很柔軟。

虞淵不禁想到了替白則梳頭時,他有些緊繃的後背和紅透的耳根。

白則感覺到了虞淵的目光,又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他別過頭,看著窗戶上映出的兩人輪廓。

虞淵那身裝扮,如隕落凡塵的謫仙,即便和自己挨得極近,卻像是隔著一整個時空的距離。

白則心裏浮上些說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忽然就有些不安。

“那位陸吾是認錯了吧?”白則看著自己抱在膝上的手,“既然他是神,又被禁錮了這五十幾年,那怎樣都不應該認識我,是不是?”

虞淵的視線也落在白則指尖,眼中多了幾分難以描摹的深重。仿佛白則方才這一問,拉扯著所有浮於表麵的假象向下墜去,直墜成個沙漏。

虞淵沒有回答,隻是從袖裏摸出一串東西,交到白則手中。

那是用彩繩穿著的一串銅錢,編成了一個龍形。那銅錢也不知什麼朝代的,天圓地方,正麵刻著“千秋萬歲”,反麵刻著“去殃除凶”。

那是串壓歲錢。

“你編的嗎?”白則略微驚訝地翻來覆去地瞧。那沉甸甸的一串銅色,古樸卻又精致,沾了世俗的喜慶。

見虞淵點了點頭,白則便笑了:“可這……不都是長輩給晚輩的?”

雖然算算年紀,虞淵確實要比他年長許多,可在白則心裏,他們仍舊是同一輩人,怎麼都不該一個給另一個壓歲。

虞淵卻並不覺得有什麼,望進白則眼裏,認認真真道:“平平安安,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