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
白則想起了那個俯瞰如同巨大蜘蛛的布滿碼頭的島嶼。他不理解,什麼叫“黑市的背麵”。
虞淵將手上透明手環記錄的數據呈現為全息影像,在白則跟前展開。
那是一座浮在海上的島嶼,露出水麵的部分是個龜殼似的凹凸不平的半圓,實則水麵下的部分也是完全對稱的,整個島是一個以海平麵為中軸線的橄欖形。
而隱在水下的部分,正是此時他們所在之處,整個佤族村落,全然是倒掛在島的內部,島的內部似乎有某種撐起空間的力量,不讓海水倒灌,所以他們看到的天空,就是懸浮的海麵。
白則驚訝地看看投影,又看看自己腳下,他完全沒感覺到,自己其實是倒立在地麵上。他抬起手腕看看電子表的數據,這裏完全沒有“風”的存在,溫度始終保持在23度,濕度保持在30%,是正正好好、不偏不倚,沒有任何小數點的數值。
楚言倒是對這裏的環境和構造一點都不感到意外,隻是摸著下巴道:“我怎麼覺得,這整個就是紫霄做的局?”
“先進去看看。”虞淵收了影像道。
三人瞬移到小山坡上,才發現整個村寨早就人去樓空,難怪如此安靜,也沒人出來查看異樣。
幹欄式的房子,都是用豎立的木樁為基礎,架設竹、木質龍骨承托著基座,基座上再立木柱和橫梁,無遮擋的下層飼養家畜以及堆放些農具之類的雜物,上層住人。
“那一棟,應該是頭人住的。”楚言指著山坡上最大、最氣派的那棟房子道。
“是上次那個戴紅包頭的?”
“小白則真聰明。”楚言說著就要摸白則的腦袋,被虞淵深深看了眼,隻好收回手撣撣肩上的灰。
三人推開虛掩的門,迎麵就見著整麵牆都掛著帶犄角的牛頭骨,陰森森地瞪著他們。
室內倒是很普通,有臥室,有客間,還有三個四周壘上磚石的大坑。
“主火塘是做飯用的,客間這個是客火塘,用來調製牲畜、家禽的飼料,外間那個是鬼火塘,祭祀用的。”楚言一一介紹著,顯然是研究過一番的。
“這鬼火塘為什麼那麼大?”白則看了眼外間道。
這鬼火塘挖成了長方形,看著有主火塘和客火塘的三倍大。
“祭祀當然是最重要的。佤族信奉萬物有靈,神和鬼在他們看來是一個概念。”楚言用下巴指了指那鬼火塘道,“佤族人死後,棺木也是要停放在這裏的。”
白則點了點頭,又走到主火塘那處,主火塘裏還留著幾根燒過的栗木,架著個鐵三腳架,上頭一口大鍋,底部燒得焦黑,顯然使用了許多年了。邊上有個半人高的大缸,白則用力推開上頭沉重的木蓋,就聞到一股奇異的香甜。白則用電子表往裏一照,隻見裏頭裝著半缸大米,顆顆飽滿晶瑩,但卻泛著古怪的淺紅色。
白則還在尋思著這是不是什麼用植物的汁液染的彩米之類,那蓋子卻已被推上了。
白則回頭,就看到了微微蹙眉的虞淵。
楚言想說什麼,看到虞淵投來的眼神,趕緊刹住,轉而道:“我們去別處看看?”
別處也都是普通人家,個別幾乎牆上也裝飾著牛頭,室內的布置都很簡單,看得出是以耕種為生的。家家戶戶的米缸裏,除了那香氣撲鼻的紅米外,還有些玉米和豆類。除此之外,也養家禽和牲畜,隻是家禽和牲畜也都不翼而飛。
有些人家的院子裏還晾著紅黑為主的民族服飾,牆上掛著花布袋和長刀,下層堆放著還沒來得及清洗的農具和各種飼料……一切看起來都井井有條,是生活的“進行時”,好像這裏的族人們隻是一同出去趕個集,隨時會回來。
“如果他們是被強製帶走的話,是不會滅了火塘的。”楚言點出了問題的關鍵,“佤族的諺語說——火塘是房子和心髒。爐中不斷火,是他們的風俗。”
所以他們是自願離開的,雖然略有些倉促,甚至都沒來得及帶走一些隨身物品。
三人穿過山坡上的生活區域,往下走,來到一片圓形的空地上。那空地的中央,有一座栽有“丫”形牛角樁的三尺高的土台,土台四周有一圈雕刻,雕刻所描述的內容像是連貫的——先是一群佤族人跪拜著一個肋下生翅頭戴羽冠的男子,隨後他們殺牛,敲木鼓,祭祀在天上的男子。男子托夢給他們,他們醒來後,一同去別族獵人頭,將帶回來的人頭插在密林裏的木樁上……
“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麼?”白則還沒繞木台一圈看完所有的雕刻,忽然就停下了步子。
那是一股誘人的香甜,和剛才紅米聞到的味道一樣,隻是此時更為濃烈,像剛拍開泥封飄香十裏的陳年老酒,聞著就覺得暈乎乎的,有些上頭。
楚言與虞淵對視一眼,搖了搖頭,判官並聞不到這股味道。
他們跟著白則,循著那香氣繞過木台,走到方才被山坡上的房屋擋住的視野盲區。
那是山坡下的一片廣袤的土地,種了約幾十畝的稻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