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記錄芯片——用於監控各項生命指征,以及行動軌跡。但因為有傳輸終端反追蹤係統,暫時沒法解析源頭。”
屏幕在盛喻的鏡片上投下冷色調的光,他一抬頭,那反光便消失了,清晰了鏡片後一雙清澈的眼。
他的眼窩較深,睫羽濃密,眸色漆黑如夜。光看這雙眼,竟是能覺出些多情來,可慘白的臉和淺色的薄唇,卻削減了這種驚豔感。
一身便裝的虞淵點了點頭:“請保密。”
“我會的。”盛喻淡淡道,隨即又將目光落在了屏幕上,忙他自己的事。
他並不在意禮數,虞淵和白則也習慣了。
“對了盛博士。”白則留一步道,“下周五中秋祭月,晚上六點在中庭,您來嗎?”
攝取月之精華是妖族修煉的重要途徑,中秋,也向來是妖族極為看重的節日。盛喻來醫院這幾年,總是一個人在實驗室裏窩著,白則其實很希望他能多出來走走,多些交集。
“盛博士隻對有價值的實驗對象感興趣。”
不鹹不淡的一句。
白則回頭,見楚言不知何時來了,靠在他們身後的屏蔽門上,交叉著修長的腿。他穿著件V領條紋毛衣,露出戴了銀鏈的鎖骨。袖子蓋到指尖,下擺塞在係了條絲巾的牛仔褲褲腰裏。
盛喻仿佛沒聽見楚言說話,點開鍵盤在觸屏上輸入數據,留下個淡然的側臉。
“調查處在等你。”楚言收回目光,向虞淵道。
實驗室內屏蔽了信號,聯係不上。
虞淵頷首,看了眼白則,白則略有些尷尬,與盛喻道別後跟著二人出了實驗室。喵喵尒説
走在後麵,白則看著楚言的背影,總感覺方才楚言的言行透著股不自然,好似不想讓人看出破綻而故意演繹的近乎於完美的隨性。說來,他分明有實驗室的門徑許可,卻幾乎從未進來過。
今天,算是破格。
等到了需要虹膜驗證才能進入的會議室外,楚言先走了,白則則留步在門外。
“調查處”是“跨界特殊事件特別調查處”的簡稱,專門負責調查存在疑點的涉及人和妖雙方的事件。
白則不免有些擔心。裏麵開了結界,聽不到半點動靜。
等了將近半個多小時,天都黑了,虞淵才開了門出來,而神秘的調查處人員早已經消失了。
“沒事,複核下證物。”見白則迎上來,虞淵輕聲道。
白則點了點頭,想起那些“證物”,又一陣難過。
審判庭都是投影的精神體,並不需要本人到場。白則不知道過程,隻知道個結果。後來他在給虞淵“充電”時,忍不住問了當時情形,虞淵便共享了記憶給他。
白則震驚於那之中明目張膽的貓膩,也終於明白那晚為什麼虞淵剛回來就馬不停蹄地元神離體去搜集證據。如今雖然是在判官的終極審判下給了那四人一個恰如其分的結局,可那之中的曲折,令人如鯁在喉。
這一切,遠沒有隨著宣判的結束而落幕。
兩人一同坐電梯來到了三樓,和老懷打了招呼,虹膜驗證,進了病區。
腳步聲回蕩在冗長的走廊裏,白熾燈合著消毒水的氣味,讓人有種沒來由的提心吊膽。
幸好有人同行。
白則瞥一眼邊上的虞淵,驚覺原本覺得十分別扭的事,如今已習慣成了自然。甚至有時候看不見他,還會停下步子尋找,好像隻有他出現在視野裏,才覺得安心。
那天那個擁抱,如今回想起來實在是有些突兀。但虞淵沒推開他,他也沒解釋什麼,之後,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兩人之間,在這方麵似乎存有一種默契。
想著心事,不知不覺就已到了走廊盡頭。一拐彎,就見著ICU病房。
病房外,一個紮著麻花辮的穿著紅裙子的小小的身影,正扒著玻璃專注地看著病房裏的情形。邊上是半蹲著和她說著什麼的樓白雅。
“白雅姐。”白則輕輕喚了聲。
樓白雅抬頭:“你們來了?”
樓白雅這段時間瘦得厲害,下巴更尖了,臉色也一直不怎麼好。雖然各項指標都沒問題,已經回來上班一周了,可身子依舊是虛,站得久了都會冒冷汗。大家都照顧她,不給她安排太多工作,也不讓她值夜班,可她精神依舊不大好。
當然,心情是很重要的一個方麵。
樓欣病情一直不穩定,半個多月裏反反複複,被下了兩次病危通知。而她的最終判決也下來了——過失殺人,被判了三年。這個結果已經是眾人為她爭取過的了。要放在以往,妖族殺人,無論如何情有可原,都要重判。
一想到樓欣一清醒就要送去關押妖族的禁地受苦,樓白雅就難過得睡不著。她時常半夜裏起來,坐在葉晴的床邊看著她。
葉晴是被送到醫院搶救的第二天醒來的,相較於樓白雅他們的緊繃,她顯得尤為平靜。她平靜地聽完事情的經過,平靜地接受了她一夜間失去父親,以及母親若醒來便要去服刑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