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主任,昨天又讓我變回原形了。”歐月絞著手囁嚅道。
白則之前讓歐月做改變認知的“四欄表”作業,每天記錄下發生的引起情緒波動的事,再評估情緒,寫下想法,最後試著尋找認知的錯誤,然而作業裏百分之八十的事件,都和樓青錦有關。
共享表格裏的最新一條是:
“事件:昨天,樓主任讓我變回原型,戴兔耳朵帽子給他拍照。
我感受到:焦慮90分,恐懼100分。
我想到:我明明不情願,卻一次都沒拒絕過他。我真沒用。”
白則試著往下引導,看看有沒有認識曲解的部分,但歐月完全卡在這一步,一如既往徹底地否定了自己。
“我就是沒用。”歐月一低頭,就看到自己的小肚腩,愈加覺得自己討厭了。
這感覺太壓抑了,像走進了一個死胡同,白則試著換個角度切入道:“歐月,你的家庭是怎樣的,有哥哥姐姐嗎?”
“我們鼠妖,都是一大家子的,我有八個姐姐、哥哥,我是最小的。我們祖上運送木材的,以前家裏也囤了些東西,日子過得還可以,但後來我爺爺去世分了家,我爸就變賣了好些家產,說要做生意。”歐月下意識地摸了下脖子上掛的紅線,“但他一直都不順利,每次喝了酒就打我們,所以我哥哥姐姐都早早離家了,就我陪著我媽。我一直想讓我媽能過得好些,所以才來大城市打拚,考了甜點師……我希望有一天能把她接過來。”
“那媽媽是怎麼想的?”白則聽甌月說這些,也有些難過,
“她一直支支吾吾的,說我爸現在也沒工作,總喝酒,喝得肝髒不好,需要照顧……我寄回去的錢,其實她都拿去給我爸了,我爸就搓麻將,賭錢,不順心了還時常打她。”
“那你一定很著急吧?”
“是的。”甌月眼眶紅了,“都怪我沒用,什麼都做不到。小時候是,現在也是。”
白則將紙巾遞過去,等甌月情緒稍稍緩和些了才繼續道:“可這不是你的錯,現在的生活,也是你媽媽自己的選擇。”
“不,她是沒辦法。”甌月並不想承認這一點,“如果我更有出息,存更多的錢,讓她放心依靠,她也不會……”
“甌月,你會覺得憤怒嗎?”
“什麼?”
“從小到大,你有沒有對媽媽,感到過怒嗎?”
甌月瞬間瞪大了眼,好半天才回過味來:“怎麼可能?她是我媽媽啊!”
她母親的遭遇已經夠慘了,為了他們,一直忍受著父親的虐待,辛辛苦苦把他們拉扯大。而他是母親唯一的希望,唯一一個還關心她,想將她救出火坑的孩子。
可就在剛才他回答了白則的時候,內心又有無數細小的聲音如同開水的氣泡般咕嚕咕嚕往上冒。
“為什麼要繼續和這個男人過下去?!”
“我不想見你痛苦!”
“不要拿我當借口!”
“為什麼不結束這一切?”
隨後它們忽然眾口一詞地冷著臉對傷痕累累縮在角落裏的母親道:“都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