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逃離廣州城以來,苟循禮還是頭一次能這樣直抒胸義,一番話十分的暢快。他掃視了李、羅二人,發現他們還在細心琢磨自己的這篇華夷之辯,得意之餘忙把自己信馬遊韁的高論拉回,“貧僧昔日在臨高時,觀髡賊練兵,確有過人之處,將兵雖眾,如臂使指,號令儼然。然髡賊每練一卒,所費甚重,糧餉軍械,不無十倍於我兵。髡賊重商,以其行賈之利,哺其軍資。可歎我大明之商賈,為蠅頭小利而蠱,勾連通渠,卻沒想到今日之財資,皆為明日之刀劍。”
苟循禮說到這裏,猛然間卻發現李老爺正悠然自得的喝著冒著氣泡的澳洲水。這澳洲水不也是商販運過來的,這一幹“反髡”之士卻卻安然享之。真是說不出的滑稽。心中暗暗羞憤。然而他畢竟是“客”,自然不能指摘別人,隻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壓壓心中之火。
李廣元此刻滿腹的盤算。貿然的起兵抗髡他是不甘願的。一則他的本錢有限,不過區區數百莊戶長工而已。髡賊隻要興兵討伐,這李家圍頃刻便會灰飛煙滅。異能人士的到來,多少給了他一點勇氣,但是僅僅這些,還不足以讓他下定決心。
李廣元的反髡動機,頗為複雜。其中既有對髡賊“厘清田畝”給他的造成的財產損失;又包含著親族親信被抓讓他失去了麵子的憤懣;但是最關鍵的是,他內心身處對“當官”的渴望。
不錯,這位在本地頗有勢力的李家族長,雖然宗族繁茂,財產眾多,但是族中迄今還沒有過一個舉人,在全縣來說,他家隻能算是“大戶”,還稱不上是“縉紳”。
沒有顯赫的功名,李家在東莞始終是低人一頭,和縉紳們打交道也每每也占不了便宜,辦起事來,別人一張名帖就能辦得事情,他得花上大把的銀子。
獎勵科舉,鼓勵族中子弟讀書這些事,他自然也是做得。但是李家一族綿延雖久,但是真正發跡是從李廣元的父親那一輩才開始的。想在科舉上有所突破,著實還急了一些。
因此他對“偏門”頗為在意,國子監開捐的時候,他替族中子弟捐了監生--但這畢竟和正兒八經的科舉功名不一樣。
前些日子,過去的一位朋友專程來拜訪,暗示他朝廷即將反攻,隻要他能“起兵呼應”,功名不成問題。李廣元這才下了上船決心。
羅和英一邊時不時的插上一兩句話,一邊注意著李廣元的表情。他也明白李廣元雖然“上船”,但是依舊是“首鼠兩端”,得有些東西來堅定他的心。
他突然像想起來什麼似的,道:“李兄,這次我來給你帶了幾本奇書。”
說罷,喊來自己貼身小廝直去取書過來。李廣元接過書就感覺紙質甚細,再一看這書麵上畫著一名手持樸刀,背插硬弓的銀甲武士,騎在一匹黑馬之上,那馬前蹄揚起正昂首哮立於漫天風雪之間。一見此畫便覺得武士蕭殺之氣夾攜著畫中的風雪撲麵而來。畫側有一行行書“大雪滿弓刀”,又有一行硬朗的小字“大明經略遼東始末”。再仔細一看,就發現剛才被武士畫像所吸引而忽略的題頭那“戰爭史研究”五個宋體字份外的煞風景。這五個字下還有小字“遼東戰局專輯”,書麵下方又羅列著“登萊之亂對遼東局勢之影響”、“淺析八旗製度”、“黃台吉登基始末”……李廣元看的直搖頭,好一副將軍出塞圖被這些胡塗亂寫的字給糟蹋了。
海象和尚一眼便識得此書,“這可是髡人的《戰爭史研究》?”
羅和英故作訝異的問道:“海象和尚看過此書。”
“此書去年便流傳於廣府、江南一帶,我與學社同好也一齊研習過。”
“請先生給我等批講一番。”
海象和尚也不推辭,挑著裏麵的重點,又說了一番。李廣元一邊聽著,一邊隨手翻了幾頁,大概看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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