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內的格局很簡單,內有大殿供奉著一尊石菩薩,左右各有兩間屋子,木門對立,看似是禪房和經閣。在寺院的右側,長著一棵三丈來高的銀杏樹,村裏人說這棵樹已經有上百年的曆史了,當真是一棵古銀杏。
太爺和老管家站在寺院外,沉默了許久,才在對望一眼後,向著寺門走去。
踏台階,兩扇木門雖然緊閉,卻是能從破爛成窟窿的門板中,看見一名藍衣道士,端坐在大殿前。
細細瞅了好久,太爺收回目光,伸手敲了敲那木門,等待著道士的相迎。
“砰砰…”的敲門聲響起,寺內的道士卻是無動於衷。
再次敲門幾聲後,依舊不見回音。這下,我太爺便失去了耐心,一把就將那木門推開。
入內,風來,一股銀杏樹的甘味送入鼻中。
那殿前,端坐的是一名四十歲左右的道士,似在看著我太爺,又似在看著院外。
而我太爺眯眼望著那道士,不見回應,便大步而邁,走過那棵銀杏樹,來到了大殿之前。
此時走近了,方才看清這道士的模樣。
他就直挺挺的端坐在一張蒲團上,右側有一條黑色的案幾,其上放著一個空茶杯。木簪盤著他有些枯黃的發,藍布道袍粗糙穿在他的身上,卻幹淨整潔。
道士的身形偏瘦,五官端正,麵色卻有些蠟黃。雖然算不上俊朗,但怎麼瞧都是正派之相,不似存壞心之徒。
見我太爺盯著自己,道士微微側了側首,望向了我太爺。
而我太爺也是張口就問道:“道爺,您有神通嗎?”
別看我太爺骨瘦如柴,可這聲音卻是洪亮如鍾,甚至帶著點興奮。
音過三息,道士擺了擺手回答道:“沒有……”
見此,我太爺有些愣住了。
這些年我太爺碰見的道士、和尚不計其數,但眼前這道士卻是第一個直言自己沒有神通的!
“修行的人不能打妄語呀,道爺您真沒有神通嗎?”眼眸一轉,太爺追問道。
“我沒有神通……”道士將一隻手搭在案幾上,平靜的回答著。
見狀,太爺通過這道士的眼睛,確定了他沒有說謊。
而一直跟在身旁沉默不語的老管家,似乎鬆了一口氣。也拉了拉我太爺袖角,示意回去吧……
歎氣一聲,太爺又看了一眼這誠實的道士,便轉身要走。
但,剛走幾步,太爺就帶著感慨之意,回首而語:“你說,這世間真的有神仙嗎?真的有嗎……”
“世間無真假,唯有因與果。你曾姓‘壴’,現卻姓“祝”。你認為是前人因,你嚐的果。殊不知,此乃後人因,前人果……”道士平靜著麵容,風輕雲淡的說著這些話,看似是對我太爺說,又好像不是。
再轉看我太爺,卻已是麵色煞白,說不出話來!
此刻,我太爺隻覺得耳聞雷鳴,心神猛震,邁出去的腳懸了空,連心跳都仿佛停止。
太爺扭著腦袋,直瞪瞪地望著那道士,一動不動的樣子,沒嚇到這道士,卻著實嚇壞了一旁準備要走的老管家……
其實,我本家原姓‘壴’,因逃荒遷移來了‘黃橋莊’。而那個時代的人大多沒有文化,‘壴’和‘祝’又是同音,知曉‘祝’姓的人多,知道‘壴’姓的實在太少。漸漸的,叫習慣了整個‘黃橋莊’也都以為我太爺一家是姓‘祝’。
在我太爺發跡之後也曾想改回原姓,卻遇見一位走穴的陰陽先生,告訴我太爺不得改姓。若將‘祝’再改回‘壴’,萬般家財都要散盡!
故,這道士說的真與假,因與果,我太爺都沒聽明白。唯獨他說的有關自家姓氏的事情,卻是聽的真切。
此事,外人不可能知曉,我太爺也是少有提起。那這道士是如何知曉的呢?
怔了許久後,我太爺的手緩緩抬起,扭著身子正了過來,驚恐著臉指著那道士喊道:“你…你有神通!”
“我,沒有。”搖了搖頭,道士淡淡的言道。
“不!你有神通!”跺了跺腳,太爺叫道。
“我,沒有。”道士依舊搖著頭。
一連追問三次,我太爺眼睛都紅了,但這道士卻依舊直言他沒有神通……
見情況不對,一旁的老管家趕緊攙扶著有些瘋癲了的太爺往寺外走。
回去的路上,太爺顯得精神恍惚,一直自語著他有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