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葉……?有事商量,行。那個……我就在醫院這塊兒周圍,要不我過來吧。沒事沒事兒。一會兒見!”
黃飛的聲音帶點鼻音,聽起來像是感冒了。葉葉去藥店買了板藍根和感冒藥,坐在停車場前麵的一塊兒綠化帶的長椅上一邊玩手機一邊等著。
北北有個堂哥在省城買了房子,小孩子正好今年考高中,成績不錯,上了市重點,關係這麼近,還是得送情,他趕早就去了,中午估計有頓好酒好飯招待。其實北北不在,葉瀾反而覺得輕鬆,所以他到下午都沒回,她也沒催。
黃飛匆匆趕到,紅紅的眼睛和鼻子把葉瀾驚到。
“你怎麼了,這副摸樣?”一看就是哭過了。
黃飛挺感性一人,葉瀾對他第一印象,就是他雙目通紅、淚流滿麵、悲憤斷腸地從教學樓匆匆走出來。那時他初戀女友愛上隔壁班男孩子,要同他分手,黃飛糾集一班損友要去同那男孩子“談談”,最後被損友集體吐槽他婦人之仁。
“我舍不得她難過。”
到底沒打下去。
之後葉瀾見過他各種哭相——失敗的淚水、感動的淚水、悲傷的淚水……有時候也嫌棄他軟的像個娘們,又被他的善意和義氣打動。
“沒事兒!別說我,說說你怎麼回事。張建北呢?”黃飛扯散襯衫衣領,身體散發著一股白酒和香煙混合出來的刺鼻味道。不用想,中午又不知道是哪裏整的飯局呢。
葉瀾也不糾結,講了自己的煩惱。
黃飛聽完不以為然:“葉葉,這有什麼好猶豫,你和北北如果手頭緊張,這錢我給你出了。”
“不是,黃飛,你沒明白,不是錢的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
“我是說……黃飛,我這病五年了,這一年多是我最輕鬆最舒服的一段時間。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想通了,還有什麼好折騰的呢,能舒舒坦坦地過幾天這種無憂無慮的日子,我就滿足了。”
“在醫院的那三年,不停不停地一個月一個月的化療,好不容易緩過勁,就又要到省城來,化得要死的回去。我是真的受夠了。不做這個檢查,什麼也不知道,隻當我是健康的完好的,快快樂樂的生活;做了,萬一有什麼,就又要開始那種暗無天日的生活,又何必呢?”
“我看過的病例也夠多了,有幾個能治好?那些再沒來的、默默消失的人,不是已經證明了這病的頑固?那些器官衰竭、骨髓抑製最後死掉的人,慘狀都可以想象得到,我不要那樣,我不想那樣!”
黃飛從包裏拿出煙盒和打火機,在葉葉麵前晃晃:“我抽支煙?”
“抽吧。”
他把香煙點上,抽了兩口,手搭在椅背上,才慢悠悠地說:“葉葉,換個角度想想。假如你那時沒有懷孕,假如懷孕期間的產檢沒有查出來有囊腫,假如那時沒有手術,假如沒有堅持化療,現在你會是什麼狀況?”
“掛掉一兩年了吧。”
“那不就結了。”黃飛抖抖煙灰,“你活著,所有就都值得。你舒坦的日子,是以前的辛苦換來的。作為你的朋友,我希望你費盡一切力氣活著。”
葉瀾歎口氣。
“可有時候我也疲倦,黃飛。我跟你講過我為什麼來省城,張建北對我沒話說,可我壓力太大了。他的關愛和期望,讓我喘不過氣。我一個幾乎幹涸掉的人,還能給他什麼?人生病以後,真的會變自私,我不想再背負任何責任和要求了。”
黃飛掐掉手裏的煙,把煙盒放到嘴邊又咬出一隻點上。
“葉葉,你這種狀況,讓你再去考慮別人的感受太勉強了。不過,你治到現在這種程度,也不容易,好好考慮一下,不要功虧一簣。”
葉瀾鄭重點點頭,記起李老師的囑托,猶豫再三,還是直接的問了。
“黃飛,你跟我講老實話,你和李老師,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