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對無言(1 / 2)

世界說小很小,說大也很大,十年了,在同一個城市,他們都沒有碰到。

其實在曉梅的心裏,他們重逢了千百次,在夢裏,葉一凡微笑著向她走來。午夜夢回,常常是淚濕枕頭,很多次,於曉梅想和他聯係,電話都握在手裏了,終又放下,她的自尊不允許這樣做,再說,見了又如何?她渴望的是不期而遇,能聽他溫和的說一聲“你還好嗎?”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個影響了她整個青春的人,終於又重逢了。

於曉梅向婚禮現場望去,儀式早已結束,酒席上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是無比熱鬧的場麵。她看見葉一凡坐在那裏,明顯地心不在焉,偶爾抬頭張望一下,她知道是在找她的影子。正好公司的幾位人員也在找她,她趕緊走了出來。

安排工作人員去吃工作餐,本來婚慶行業的人員是可以參加婚禮宴請的,隻是於曉梅製定了不吃客戶一頓飯的規定。服務行業嘛,做的就是特色,細節是最重要的。

葉一凡趁機走了過來,說:“好久沒看到你,以為你走了呢。什麼時候忙完?我送你。”彬彬有禮,恰到好處。曉梅莞爾:“好。”

葉一凡一直等到客人散盡,看於曉梅指點員工把物品收上車,才陪她一起走出酒店。“小楊,”仿佛想起了什麼,於曉梅走到門口,又折了回去,她從包裏掏出車鑰匙,很自然的拋過去,鑰匙帶著小巧而精致毛絨玩具劃出優美的曲線落到小楊的手中,“把我的車開回去”。

那輛白色的藍鳥就停在酒店的停車場,這無疑給她增加了底氣。

葉一凡打開車門,她優雅地上車、落座,黑色的帕薩特發出低沉的引擎聲。車裏頓時有了淡淡地薰衣草的香水味道,葉一凡從後視鏡裏看於曉梅,不著痕跡的妝容,不動聲色的表情,他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再見於曉梅,對葉一凡的震撼是巨大的,他神思恍惚,萬千感慨。時間會改變一切,她再也不是那個柔弱無依的女孩兒了。她變化太大了,她身上有了成熟女人的自信、典雅又不乏婉約,韻味無窮。

其實他早就後悔了,那麼輕易就放棄了她。他再也沒有遇到像於曉梅一樣讓他心疼、心動、心酸的女人。他的婚姻也正因為這樣的悔恨和負疚而味同嚼蠟。

當年,他終於屈從於母親,和父親的戰友、工商局長的女兒周莉娜結了婚,周莉娜在稅務係統,一個工商,一個稅務,似乎是強強聯手,被很多人羨慕。但這看似美滿的婚姻,卻像爬滿虱子的華麗長袍。

他們根本就不是一路的人,根本格格不入。周莉娜是獨女,從小嬌生慣養,養成了愛虛榮,好麵子的習慣,別人有的她也一定要有,沒有就發脾氣,摔東西。這樣的舉動一次兩次還能忍,但次數多了,誰也忍不了啊,於是隻有鬥爭,天長日久,那是身心的疲憊和厭倦。也曾想過離婚,但那何嚐容易,他們的父母在同一係統,鬧翻了彼此的麵子上都掛不住,他是不想成為街頭巷尾的談資的,特別是有了孩子後,他知道離婚對孩子的打擊和不公,所以隻有忍,可忍是心上的一把刀啊。

體貼當然是別指望的,家務樣樣不通,這個葉一凡倒也能忍受,他在部隊鍛煉出來了,什麼都能對付一陣,真要不想幹,倆人工作不錯,找個保姆也行。關鍵是他就受不了周莉娜的小姐脾氣,說風就是雨,仿佛她是全世界的公主。和母親的婆媳關係更是岌岌可危,經常爭執,弄得葉一凡像夾心餅一樣兩麵受氣。葉一凡就不明白,當初母親把周莉娜誇成了一朵花,後來怎麼越看越不順眼;而周莉娜,當初對母親的恭敬結婚後也如雨後的彩虹快速消散。這是一個無解的難題。

所以有時,他想起曉梅的善解人意和體貼,深深後悔自己錯過了那塊寶貴的璞玉。但是人生,誰會看到未來會怎樣呢?有得必有失,這是命運之神最公平的地方,他給你打開一扇門,又會關上一扇窗。

葉一凡三三兩兩的想著,車開得極慢。這一切,又怎麼會和曉梅提起呢?可能是命運對自己的懲罰。他想說一些表示思念、表示尚未忘卻的話,但話到嘴邊又咽下,他早已沒有了這樣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