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暑假(1 / 2)

放暑假了,我回到三中,立在校門口,看著貼在校門上的光榮榜,紅色的紙,白色的粉筆,初夏的陽光肆無忌憚,我隻好把眼睛眯成一條縫,林穹621分照中高級中學李幼琳排在第一行的第八個,李幼琳603分照中高級中學2002年的7月,天氣還和往年的7月一樣,熱的不成樣子,我整天埋怨著,埋怨天氣無緣無故地折磨我們,我有時想,假如現在是冬天就好了,二娃這樣對我說,你冬天還說假如是夏天就好了呢,我說哪有,二娃說,你就有,你每年都這樣說,那這樣的話一年四季的順序就是春冬秋夏了,我想想也是,但嘴巴上依舊會和他爭論個至死方休,似乎每年的暑假都是這樣,在百無聊懶中找到一個讓自己不再百無聊懶的事情,沒有了,再去找,但最後發現,自己還是那樣百無聊懶地過完整個暑假。

我想,城裏的暑假總不會是這樣吧。

三中在縣城裏,校門口位於一條不怎麼偏僻的大路上,紅色的瓷磚,黃色的鎏金大字,挺氣派的樣子,裏麵的學生良莠不齊,這是因為以前劃片錄取的原因,但師資力量卻很雄厚,百分之八十都是公辦的,不像我們鎮的初中,還有土生土長的老師,自學成才的那種。

中午,我站在校門口,坐在楊樹根旁,鼻子裏有楊樹葉被炙熱烘烤的臭味,再後來,我還坐在原地,鼻子裏的味道也沒變,但卻成了一個人,曾經那些和我聊天打屁的人早不知跑哪裏去了,沒老師管著我們了,我左耳朵夾著一根不知道是誰給的煙,慢慢看著,最後我想到,考到照中的才有四十二個,複習班就占了一半,我們班也隻有三個。

大片大片的陽光落在黑色的柏油路皮上,隱約能看到一絲絲的氣慢慢升起,路上的人無精打采的走著,沒注意到正觀察他們的我,對門小賣部的遮雨棚破了好幾個洞,斑駁的陽光落在56班正在吃雪糕的女生頭上,我眼裏的一切都是那麼頹廢。

我點了煙,看它慢慢燃盡,本來是想抽,但以前試過,差點沒栽進廁所裏。

畢業季,我第一次感覺到它的殘忍,但卻無能為力,還有,油然而生的感覺,時間怎麼這麼快,兩排楊樹延伸到盡頭,像我初中的三年,蔥蔥綠綠地過完了。

當我快走的時候,對麵楊樹底下,有個女孩朝我招手,笑著,她是李幼琳。

我也笑了。

這天我們聊了很多,太多東西從每個神經的細枝末節裏出來,最多的是歎氣,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歎氣,或許是因為畢業了,這個動作最適合現在的場景。

天下雨的時候,我看了看表,四點,天上烏雲密布,有種黑夜即將來臨的感覺,我說,走吧,你坐哪路車,李幼琳說,到塔礦的,我們不同路,接著她又解釋,可以跟一段的,到了陶寺才分開呢。

我們真的就像她說的那樣,跟了一段時間,然後分道揚鑣。

今年夏天的天氣很好,早晨8點到11點的陽光很明媚,很有生機的白色,它像是某種東西,可以用器皿盛放,照在我家照壁前的金銀花樹葉上,綠色更加明顯,鼻子裏暖暖的,很香,金銀花的香味和被曬蔫的楊樹葉子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一年一度,聞夠了消失,期待了再回來。

今年,這種味道又回來了。

暑假開始了。

我家是五口之家,我爸媽,一對雙胞胎姐姐,我沒有爺爺奶奶,他們都去世了,留給我的隻有記憶中的雪花膏香味,雖然沒有爺爺奶奶,但我想這不是什麼遺憾吧,我經常能吃到大白兔,能收到叔叔給我寄來的新衣服,有時候我會去姥姥家,和姥爺看養在水塘中的金魚,讓姥姥教我寫毛筆字,最重要的,長姐如母,林霖無時不刻在照顧著我,惹了麻煩有她給我擔著,林霏是我的玩伴,像個小孩子一樣,還有一個人,二娃,他是我的發小。

我記憶裏的暑假都是千篇一律地,早晨睡到八九點,如果不是聞到院子裏的金銀花香或被林霖林霏鼓搗,肯定能睡到十一二點,接下來的早飯和午飯是混在一起吃的,那時間大概是中午一兩點,飯後吃點西瓜,躺在床上看書,看著看著就會睡著,睡到四點多,身上有濕濕的汗,睜著兩隻大眼睛看天花板,透過窗戶看哪顆棗子紅了,想著有時間上去摘了,左右做著無聊的事情,等二娃過來叫我去池塘洗澡,一個猛子紮下去,濺起一大片水花,接下來的第二件事情好像隻有我和二娃兩個人知道,那就是脫掉**抓在手裏,沒人的時候這就是武器。這樣一直持續到林霖林霏叫我吃完飯,晚上八九點,我和二娃打著手電到老房子旁邊抓蠍子,好的話一暑假能抓一斤半,可以賣一百多塊錢,這一百多塊錢多數被我們揮霍了,我以為這個暑假也一樣,沒什麼好也沒什麼不好,像我媽給我找的借口一樣,現在好好睡,好好玩。養精蓄銳。

7月15號,天氣很晴朗,太陽在天上,地上所有的東西似乎都染了一層白色,楊樹葉子有些蔫,不再稀裏嘩啦的拍手,我喜歡有風吹過的夜裏,楊樹葉子歡快地閃著,像是很多人在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