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同死灰一般地倒在病床上,這病床跟你的病床是一模一樣的,有滋生死亡氣息的白色床單,有鬆軟的被子,有很多隱形的已經枯萎的手印。
何裏,聽他們說你不會再醒來了,我不相信這是真的,我覺得你是上帝,你永生不死,你有無窮的力量為自己和別人驅趕走任何瘟疫。我也做了最壞的打算,就算你不再醒來,我也要保護你,照顧你,為你洗澡,推著你去公園散步,看四季的花草,喂喂歇息在廣場上的鴿子,它們會祝福我們平平安安地走到最後。當然,你無聊了我彈鋼琴給你聽,讀報給你聽,講我遇到的每一個有趣的事情。
我不會在你麵前表現難過的,所以你要記住我很快樂,你要很快樂,這是我們的約定。
但你能睜開眼嗎?你能聽得到我說的每一句話嗎?能感覺得到我就站在你的身邊嗎?是我病情有所好轉後醫生在我的寧死要求下同意我來看你的。我看到你頭纏著厚厚的白色繃帶,戴著氧氣罩,皮膚慘白,身上插滿了我不知名的管線。我當場就嚎啕大哭起來,我不在乎我是什麼身份,不在乎“男兒有淚不輕彈”,不在乎有多少人圍在我的周圍。對我而言,他們都是怪胎,隻有你是珍品。
何裏,你醒過來啊,你像電視劇上的某個情節一樣動動手指,讓奇跡發生。你還活著,我緊握住你的手時能感覺到你的血流,能遠遠聽見你的心跳,你幹枯發白的嘴唇似乎呈現出了微笑的角度。為什麼你就不睜開眼,不動一下?你倒是看看我啊,我回來了,再也不離開你的身邊,我的行李箱裏還有很多食物,是我從別的地方帶回來的特色小吃,我打算跟你一起看電視一起聊天一起吃這些食物。何裏,我們不是說要去很多地方嗎?你喜歡新疆,喜歡普羅旺斯,喜歡紐約,喜歡德克薩斯……你喜歡的地方太多,你就跟一野馬差不多,隻要你醒過來,告訴我你隻是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我就帶你去所有你喜歡的地方,我不怕累,我滿身都是肌肉,我個子大,經得起你軟磨硬泡。
何裏我給你講個笑話,很好笑,你聽了一定笑得前俯後仰的,就是說一人得了耳病,沒辦法,隻有去醫院看耳朵,於是醫生就拿著一個手電筒對著他耳朵照,瞧了又瞧,感歎說:“你的耳朵真好看。”那人一聽樂了,沒想到會有人誇獎他的耳朵好看,醫生連忙解釋說:“哦,我是說你的耳道很直,真好看,一下就能看清。”這個好像不好笑,那我再說一個,但,我怎麼一個也記不起來了,怎麼辦?要麼我以後多看看這些笑話書。
我重複了剛才那個笑話,結果笑得淚如泉湧,要是人的生活能像一本笑話書該多好,沒有悲痛。何裏我要告訴你,我離開的一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掛念你,擔心你會不會整天吸煙喝酒,擔心你整天不快樂,但有些原因讓我不能回去,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我再次遇見了秋容老師,我們曾在街道的三角花園裏見過一麵,原來他是一位很出名的作曲家、學者,服裝設計師,身兼數職,就是他把我介紹給他的一娛樂經紀公司的朋友,就是其公司的老總。他見到我後就決心要好好包裝我,我想,要是我能出名我就能配得上跟你做朋友,所以我留下來……
現在雖然能握住你的手了,但感覺好多東西都遙遠了,我不知道我在你的心裏是否還有存在的位置。何裏,我給我媽媽買了大房子,她很高興,她決定不管我的,那樣我們可以為自己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