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個瘋子,你已經是個瘋子了!”春長風吵著賀醉吼。
賀醉卻笑了,他自顧自地說:“嘉靖的墳被人刨了,裏麵很多好東西被盜出來,裏麵有本書真讓我大開眼界。”
“長生算什麼?肉身成魔才是最逍遙的,上天入地塵世間在沒有能束縛我的,”賀醉癲狂地大笑:“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盛。老天爺也願意幫我,讓我在四十九天裏能湊齊八個祭品。”
“劉玲、胡太爺、洪七爺、張三太太、張大元,”春長風算著已死的五個人,問:“還有誰?”
“你、老孟還有那個半死的賀朝啊,”賀醉笑著說:“賀朝不知道曼秀死了,那狐狸精也變不成曼秀的樣子哄他開心,如此可不是求不得?老孟總記掛他老婆,夢裏都想著跟她過日子,三求四拜地求著人家別離開。至於你?”
賀醉反問:“我之前殺了你爺爺不說,如今要獻祭老孟,順便把那隻小狐狸宰了剝皮。春長風,你怨恨我嗎?”
“賀醉!賀醉!”春長風絕望地怒吼,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他又回到了那間八角房子裏,雙腳和膝蓋都被尖刀紮穿,身下的血快要流幹涸了。
“春長風,”玉秋仰著腦袋,越來越濃烈的血腥味兒讓她意識到上麵的人可能快死了。春長風會被抽幹每一滴血,和那個死在海河裏的女人一樣,最後隻剩下粉白的皮肉和斷裂的殘肢。
“他是來救我的,”玉秋低聲呢喃著,眼淚不受控製地從眼眶裏湧出來,“我害死他了……我原本是找他報恩的……”
後知後覺的小狐狸已經哭得滿臉是淚,她急得要死,用盡力氣抓撓四麵牆壁試圖爬出牢籠,但雙手指甲全崩裂了,卻也隻留下一道一道的血印子。
“三月……三月……”玉滿叫了幾聲玉秋,見近乎癲狂的小狐狸毫無察覺,強忍著疼痛用斷肢撐著身體從地上爬起來。她低吼一聲顯出原型,然後撲過去將玉秋壓在自己和牆壁中間。
“答應我,”玉滿盯著玉秋,虛弱地說:“我有辦法讓你上去,但你答應我一件事。”
“你騙了媽媽!現在還害死救我的恩人!”玉秋齜出獠牙,腦袋一甩也顯出狐狸本體,揚起脖子發出尖銳刺耳的叫聲。
玉秋被怒火燒暈了頭,玉滿知道這時候再說任何話,她也聽不進去了,索性也不再解釋,後腿跪地擺出狐狸拜月的姿勢,深吸口氣,腹腔緊縮然後慢慢張嘴吐出一縷銀絲。
銀絲迅速纏繞成團發出幽幽的冷光,玉滿的胸口急速起伏,接著猛然睜開眼睛,嘔出一顆拇指大小的銀球。
便是玉秋如何憤怒,見到這一幕也瞬間愣住,但等不及她思考,銀絲便衝進了她的鼻腔,甜膩膩的香粉味兒裹著顆銀色小球灌進胃裏。
“三月……你救他……”本就重傷是重傷,此刻又失去內丹的玉滿極度虛弱地趴在地上,她再難以維持身形,縮小回尋常狐狸大小。她睜眼都困難,卻仍然不放棄地反複哼唧:“救他啊,三月……救他……”
“我當然是要救他!”玉秋說完,身體開始發燙,一股從未有過的力量順著渾身血液迅速沸騰。斷裂的指甲重新愈合,玉秋抖抖皮毛,一道銀光裹住了它的身體。是玉滿,它正在燃燒自己的修為撕開壓製妖力的封印。
綠色的結界裂開縫隙,玉秋一躍騰空而起,它從地牢衝出來,直奔向八角房子中間渾身染著鮮血的男人。
春長風失血過多,暈暈乎乎地躺在地上,看到隻銀色的狐狸撲向了賀醉,一口咬住他的脖子。賀醉吼叫著,他想要甩開狐狸,卻被狐狸撕扯著在地上翻滾。
是那隻幫著賀醉害人的狐妖嗎?但春長風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銀狐四肢齊整,一撇頭看向自己時,眼睛裏閃過強烈的熟悉感。
我認得它,春長風想,我一定是認得它的。那雙眼睛曾經許多次這樣看過自己,濕漉漉、水汪汪,滿懷著期待,似乎他早就應該什麼都知道。
“它做不到,怎麼就覺得你可以?”
春長風聽到一聲冷笑,隨後看著滿身血液的賀醉從地上爬起來。他手上的戒指發出刺眼的綠光,單手卡住了狐狸的脖頸,銀色的光芒褪去,顯出紅色的皮毛。
狐妖拚命地甩動尾巴,但賀醉卻一動沒動,捏在手裏高高舉起:“妖也好,人也罷……都是些廢物!”
剛才短暫的停止讓春長風有了半口喘息的時間,他顫抖著從口袋裏掏出來黃銅哨子,趴在地上用盡力氣含在嘴裏。
微弱的氣息讓他難以吹響,隻有嗡嗡的輕微震動。頭頂的夜明珠是血紅色了,春長風的努力在賀醉看起來就像個笑話。
陣法已成了大半,渾身皮膚漸漸泛出金屬色澤的賀醉低頭看著地上的小警察,帶著幾分憐憫說:“能助我成魔,你也不算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