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不了的鄉(1 / 3)

一輪血色夕陽掛在遠處起伏的山巒上方,在寬闊的河麵倒影出瓶蓋大小的紅點。微風拂過,河麵波光粼粼,形成一道長長的、抖動的光影,如一道在微風中搖曳的燭光。

河邊兩排嶙峋的老柳樹,細密的枝條一根根垂在水麵,如佝僂的老嫗站在河邊低頭清洗長發。河邊兩側是梯田,已經荒廢,長滿雜草,隻有稀稀拉拉幾塊被開挖出來種菜,遠處山腳的村落小洋房和磚瓦房混雜,黃白混搭,卻沒有多少人煙氣息,曾經“牛在田中耕,負薪樵暮歸”的田野勞作景象不複存在。

這年頭,留在山區老家種水稻已經是一件虧錢的事情。

一般普通家庭一人也就一兩畝水稻田,從初春培育秧苗開始便忙碌不停,接下來要用水牛犁田,等秧苗長到十幾厘米高就要移植插秧,等秧苗成活後,還要定期換水、施肥、噴撒農藥、拔野敗,梯田無法用機械,穀子熟了還要手動割稻子,手動脫粒,還要盡快曬幹穀子。

從水稻育種到收割,晾曬成幹穀粒,一般要從三月忙至十月,花費七個月時間,而一畝田水稻產量大概是一千斤幹穀,一斤穀不到一塊錢,一家人種五畝左右,也就是五千塊錢毛收益。

而投入的錢除了七個月的人工費,還要穀種、化肥、農藥等投入,一般要一兩千左右,這麼算下來,種水稻根本沒有任何利潤。

同樣一個勞力,如果去城裏打工,哪怕找一個收入很低的保安工作,包吃包住一個月兩千塊錢,七個月也能賺到一萬四,因此本地根本沒有人願意種水稻,隻要還能幹活,都跑到城裏去打工或者做點小生意了。

......

河邊雜草叢生的鄉村小路上,一名二十五六歲,身穿白色厚長袖衛衣,淺藍色牛仔褲子,黑色運動鞋,背著一個圓鼓鼓足足有半米長的深藍色登山包的青年人,望著前方用水泥砌成的半米厚的阻擋前路的水泥警示墩發愣。

他已經十幾年沒有回來過了,不曾發現昔日的家,此時已經成了無人村。

水泥墩上用紅色油漆寫著“封村”二字,已經有些年頭了,墩子麵已經斑駁發綠,一叢不知名的野藤雜草爬在了上麵,蓋住了部分墩子,而“封村”二字的紅漆是塗在字體的凹槽中,所以依然完整,隻是略微沾染了一些灰塵,沒有剛剛塗上去那麼鮮紅。

厚實的“封村”水泥墩旁邊,還立著一塊半米高的長條形薄水泥警示碑,上麵用紅漆寫了兩個大字和一片小字,因為不是凹字,在長時間日曬雨淋下,部分字體已經出現殘缺,顏色也變得黯淡了,叢生的雜草和野藤蓋住了大部分區域,惟獨最上麵那兩個“警告”大字特別顯眼。

青年想看看警示碑,便走上前去,用腳撥開了水泥碑前的雜草野藤,依稀認出了上麵的內容:

“注意!前方屬於喀斯特地貌,地下有溶洞、暗河等,地質結構不穩定,隨時有地麵塌陷、落石等事件發生,請勿進入,否則後果自負!”

青年俊朗的臉龐露一絲苦澀,抬頭望向前方在血色夕陽下泛著詭異紅光的大石洞口,輕聲自語道:“也好,這樣就更不會有人來打擾我了!”

河邊碗口粗的柳樹已經抽新,綠色新枝一根根垂下,入古時大戶人家的卷簾,柳樹有斷枝掉落在地。陶源在路上撿起一根兩指大小的幹樹枝,掰斷多餘小枝,留下主幹,拿在手上甩動幾下,似乎還挺趁手。

初春三月,萬物複蘇,南方草叢中蛇蟲很多,本地山林中有名的過山峰、五步蛇,毒性很強,被它們咬上一口,如果得不到及時救治,幾乎就是一個死字。

棍子可以敲斷雜草開路,也可以打草驚蛇,嚇跑潛伏的草叢中的蛇蟲,對現在的陶源來說是一件很有用的裝備。

木棍開道,將路上雜草打斷,路上還有部分是小石板,陶源可以重新開辟出小時候經常走的那條唯一出村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