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仚心裏一個激靈。
這廝的眼力好可怕。
盧仚並沒有施展任何神通法術,或許,隻是曾經施展過的神通在身上留下的一點痕跡,就讓這廝一眼看出來,而且,還準確的從中剖析出了寶光功德佛和鎮獄玄光佛的隱秘關係!
“前輩所言極是。”盧仚向青年合十行禮:“法海乃佛門大獅子力佛元覺大師座下真傳,鎮獄玄光佛,正是法海師祖。前些日子,師祖正式向兩儀天修煉界宣告,他正是當年曾師祖寶光功德佛座下開山大弟子轉世之人。”
青年輕輕點頭:“這就對了……嚇,好些年沒回兩儀天了。大獅子力菩薩元覺,居然都成了佛?奇怪也哉,以他的資質和潛力,他若是不隕落,成佛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以他大覺寺掌控的信徒資源,他若是想要成佛,起碼也要萬年之後了!”
眸子裏幽光閃爍,青年淡然道:“看來,要麼是寶光功德佛扶了他一手,要麼就是鎮獄玄光佛將自家道場的香火信力,分了他一大塊?嘖,嘖嘖,不錯,不錯,寶光一脈、鎮獄一脈,對門人弟子極其看重,極其維護,這做派,是極好的。”
讚歎了幾聲,青年又朝著戒色和尚看了一眼,然後,他皺起了眉頭:“嗬,嗬嗬,摩仞利天的門人?”
戒色和尚急忙笑著點頭:“是,是,小僧戒色,正是摩仞利天佛最小的佛脈真傳小弟子。呃,前輩和家師,可是相熟?”
戒色和尚笑得很燦爛。
摩仞利天佛在兩儀天佛門地位崇高,資曆極老,但凡和兩儀天佛門沾邊的大能高手,就不可能不知道他。而摩仞利天佛的脾性放在那裏,他是個與人為善的老好人的性子,基本上沒什麼敵人,所以……眼前的青年大概率,和摩仞利天佛是老相好……就算不是,也不會有什麼仇怨吧?
青年淡然一笑:“摩仞利天,嗬,倒是見過幾麵,當年在佛祖座前聽講的時候,他在前列,我在後座……他的運道,向來極好,他收的徒弟,也都挑選的是那些福氣深厚、命數厚重的人兒……你這小和尚運氣,不壞。”
手中拂塵輕輕一展,青年看了看盧仚,再看看戒色和尚,突然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盧仚和戒色和尚的臉色就微微一變。
這一歎氣,他們莫名的心生心生警兆,這事情,有點不對了。
青年看著盧仚,有點歉然的說道:“這事情,其實有點不好意思了。按理說,我和寶光、鎮獄都無冤無仇的,實在是不該拖你下水。”
他又看向了戒色和尚:“但是看你這和尚的模樣,你不覺得你的長短胖瘦,都是最好的魚餌麼?”
“啥?魚餌?”戒色和尚悚然,他踉蹌著向後連連倒退:“前輩不要開玩笑,小僧,小僧分明是一個大活人,哪裏是什麼魚餌?”
青年微笑:“你就是最好的魚餌啊,我就覺得奇怪,為什麼這處院落,前些年我也路過了兩次,這院落中的‘天鬼’沒有現出痕跡,感情是魚餌不夠香,不夠吸引人……但是今日,祂們被我一網打盡,這份功勞,應該歸屬你戒色小和尚!”
青年笑道:“你的運氣,你的命數,讓這些天鬼聞風而現,布下了陷阱陣仗。你,想必從中得到了不少好處吧?”
戒色和尚戰戰兢兢的看著青年,他想要說點什麼,但是青年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拂塵一抖,大蓬幽光彌散,就將戒色和尚打飛,徑直飛出了院落,遁入了一片茫茫煙氣中不見了身影。
“好了,魚餌已經灑下了,法海,你跟在我身邊罷!”青年淡然道:“讓我想想,該如何處置你才是……放你走,顯然是不行的,我拿戒色和尚當魚餌,這事情,不能讓摩仞利天知曉啊……但是將你打殺,似乎也是有點過分。”
“所以,你先跟在我身邊罷。”青年歎了一口氣:“或許,在接下來的狩獵中,你能幫我一點忙,或許我也不介意給你分潤一點好處。隻要你拿了我的好處,你就算是上了賊船了,你也就不會,嗬嗬,在外麵胡說八道了吧?”
手掌輕輕的拍了拍盧仚的肩膀,青年幽幽道:“實話實說,我對寶光功德佛倒是不怎麼忌憚……但是我一直懷疑啊,這家夥,可能是某個難纏人物秘密收下的真傳弟子……那個家夥名聲不顯於外,也隻有佛門的幾個老古董或許還記得他。”
搖搖頭,青年歎了一口氣:“我苦海生平行事,唯謹慎。要不是足夠謹慎,莪也活不到現在……所以呢,你有一點點可能,是那個家夥的門人,我就不能冒險將你打殺……招惹了他,我的清淨日子可就麻煩嘍!”
盧仚看著苦海,幹笑道:“你說的那位,是不是……尊號大非天?”
苦海呆了呆,猛地一巴掌拍在了自己額頭上,他苦笑道:“得了,寶光功德佛真是他的門人?難怪,難怪……哈,哈,哈……你這小賊禿,我得弄點好處封上你的嘴才是!得了,走起,看看那戒色小和尚,給我們釣來了什麼大魚!”
盧仚的嘴角抽了又抽。
他想要對苦海說,最適合的魚餌,可能是他盧仚自己吧?
但是這話,他肯定不能這麼說。
咳,咳。
看看戒色和尚直接被他丟了出去,這苦海現在看起來還‘人畜無害’的模樣,但是其手段莫測,心性不明,偏偏對佛門的一些高端隱秘卻又知曉甚深,真不知道他是什麼來曆。
在沒弄清他的身份和由來之前,盧仚還是老老實實做一個無害的小可愛,老老實實的跟在他身邊罷……就是,委屈了戒色和尚了。
拂塵一抖,整個宅邸轟然崩塌,所有一切都化為灰燼。
苦海雙眸噴湧著碎金色的幽光,朝著四周掃了一眼,拂塵抖動,一根根遊絲在漫天灰塵中卷了幾下,就撈起了幾件閃耀著微光的物件。
這些物件,有一根繡花針,有一個小鳥籠,有一根半禿的畫筆。
苦海皺了皺眉,看了看這三樣物件,歎了一口氣:“果真沒什麼好東西,這宅邸的規格不夠,原本的主人,想必也隻是一個小小的土財主身份。”
大袖一揮,三件閃爍幽光的物件被他納入袖中。
苦海一跺腳,一蓬金光閃爍,化為一座熊熊燃燒的烈焰神龕,將他和盧仚裹在裏麵,‘唰’的一下衝出了宅院。
百忙中,盧仚回頭望了一眼,就看到身後光影一陣扭曲,那剛剛被苦海崩碎的宅院,居然又一點點的重新回複了原狀……隻是,宅邸中似乎缺少了一些什麼東西,變得越發的灰撲撲、暗蒙蒙,隱隱纏繞著一絲徹底凋敗的死氣。
嗯,宅邸還是那宅邸,但是宅邸中的‘天鬼’,都被收走了啊。
盧仚輕歎了一聲:“前輩,那天鬼是什麼來路?”
苦海顯然心情不錯,他一邊帶著盧仚向前飛行,一邊笑道:“天鬼嘛,其實不是鬼……或者說,祂們是一縷投影、一道執念?總之,是我們常規意義上的鬼怪不一般的東西。”
“唔,不知道你的那些師門長輩,有沒有給你提過‘天人’一詞?”
“不是那些下界的小修,不明所以的給自家的修行境界扣上的‘天人境’的那個‘天人’,而是一種……一種最顯著的特征,就是天生三目、大體如人的奇異族群?”
“你若是見過,就知道,祂們才是真正的‘天人’。”
“而我所說的天鬼,就是那些天人留在樓蘭古城中的,或許是投影,或許是執念,或許是一縷聲音,一縷氣息所化的,一切莫名的詭異存在。”
盧仚明白了苦海所言之意,他好奇的問道:“那麼,前輩就是在狩獵這些天鬼?祂們,有什麼用?”
苦海笑得慈眉善目的看著盧仚:“用處麼,自然是極大的……你,不也從那宅院中,得了些好處麼?不過,那都是那宅院中殘留的一些不入流的東西,放在樓蘭古城,或許隻是這座城池當年的原住民,日常的一些瓜果點心之類的物件。”
“而這些天鬼的用處,可比這些零碎物件有價值得多了。”
“唔,比如說,將祂們煉化後,或許可以得到上界的道韻感悟,或許可以得到上界的高妙法門,甚至是,直接提升自身的修為……”
苦海突然笑道:“耶,我就說,摩仞利天的弟子,果然是最好的誘餌,看看,這和尚又遇到了什麼?”
苦海帶著盧仚,順著宅院外的一條小巷向前行進。
前方裏許遠的地方,光禿禿的戒色和尚雙手捂著要害之地,無比狼狽的,踏著飛快的小碎步向前行進著。他一邊行進,一邊絮絮叨叨的嘀咕著:“佛祖保佑,師尊保佑,怎麼連一處晾曬衣物的都沒有?哪位好心的施主,給小僧布施一件遮體的衣物可好?”
“哎,哎,天可憐的,小僧有這麼多佛寶護體,怎麼就會護不住一件僧衣?”
話音未落,前方‘嘟嘟嘟’幾聲響,那是竹竿敲擊竹梆子的聲音。前方小巷子裏,一片略帶粉色的輕霧冉冉升騰,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青石板的路麵很快就被濕潤。一個輕柔略帶沙啞的女子聲音幽幽傳來:“湯團哩,湯團……碧梗米製的湯團,客人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