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刪這是一間麵朝東北方向的臥室,蔣米可躺在柔軟的美式古典真皮實木雙人床上,輕若無物的白色天鵝絨單被,被拉到了鼻梁上,隻露出他那雙標誌性大眼睛。柔和的月光透過超大的落地窗,灑在簡易水晶燈上,泛出了羸弱的微光,又落在蔣米可的雙眼裏。六年來,隻有在夜空中的星月之下,他才能得到最優質的睡眠,腦海裏沒有絲毫淡卻的回憶,才能老實地呆在記憶最深處。
這間臥室已經閑置了七年,衣帽間、床頭櫃和落地窗延伸出的小型陽台上,雖然並沒有它原來主人的‘痕跡’,但是蔣米可卻在第一次被帶進來時,看出了與其他臥室明顯不同的整潔,甚至沒有一絲灰塵。就已經猜測出了它曾經的主人——李可,據說是一位和自己十分相像的男孩兒。
蔣米可並沒有詢問李景逸,來確定自己的猜測,因為他並不是一個喜歡把所有事情都掛在嘴邊的人。
從學院回來後,李景逸詢問了這六年時間裏的事情,蔣米可也沒有保留,全部告訴了他。
想到這裏,蔣米可的內心漸漸升起了一絲煩躁……
在得知李景龍口中的孔老師竟然是世界級鋼琴大師孔向東的時候,李景逸的目光裏頓時充滿了炙熱的火焰,這讓蔣米可感到一絲莫名的抗拒。雖然他知道、也理解李景逸對於鋼琴的執著,更加同情失去妻兒的痛苦。
在用過晚飯後,李景逸開始帶著他熟悉起這間別墅的每個房間……
最後來到一樓,那間由健身室改造而成的琴房裏,在房間正中央一架白色的斯坦威大三角旁。李景龍讓蔣米可坐在鋼琴前,終於說出了讓蔣米可此刻莫名煩躁的根源……
“可可,這架斯坦威從今天開始就是你的了。”
“謝謝。”
李景逸目光中的‘那團火焰’再次緩緩升起……
看著蔣米可俊美的麵孔,想起他選擇古典鋼琴作為選修課的時候,那曾寄托在李可身上的夢想,在李景逸的內心又被重新點燃。而晚餐時得知蔣米可竟然是孔向東大師的唯一嫡傳弟子,讓他心中的火苗熊熊燃燒了起來。他已經迫不及待地為蔣米可計劃起了未來,那以為曾被歲月磨掉的棱角,原來仍然存在。但他沒想到的是,那‘棱角’裏的自我中心和理想化讓他失去了冷靜,忘記了李景龍臨走時的叮囑。
李景逸並沒有發現蔣米可平靜之下的那一絲煩躁,語調有一些高亢,“孔大師既然是你的老師,那麼你的鋼琴水平和天賦應該很出色。你來了韓國,選修的又是最不擅長的古典派,難道孔大師有沒有後續的安排嗎?”李景逸覺得自己已經高估了蔣米可的天賦,但是並不認為區區六年的時間可以將浪漫派、印象派和現代派技巧和作品完全掌握。
蔣米可暗中舒了一口氣,想要將那絲煩躁與不耐清離體外,他知道眼前的這位中年人的故事,也同情他,不過這並不是讓他開口的原因,那個原因就是李景龍的恩情,“老師讓我過來後,聯係白日夢先生。”
“你說的是那位神秘的,創造了新世紀音樂《白日夢》的鋼琴天才?”李景逸驚訝地看著蔣米可,雖然這些年他已經很少接觸鋼琴,但是如此轟動韓國的人物他怎能會不知道。
“不過也是啊,孔大師那個級別接觸的人,又怎麼會簡單呢。”李景逸似囈語一樣地說著。
“那太好了,明天咱們就去拜見白日夢大師。”李景逸有些興奮,完全沒有注意搭載蔣米可肩膀上的手已經落了空,片刻後又看向了蔣米可那張俊美不凡的臉孔,“可可,咱們以後不僅要成為一名鋼琴大師,而且你的外形條件這麵出色,你不是還可以選擇三門選修課嗎?我認為明天上課時候,就定下表演、通俗聲樂和舞蹈吧。”
晚飯後的片段在蔣米可的腦海裏不斷閃過,讓他煩躁的無法安眠。他雖然理解、同情李景逸,但是李景逸又如何知曉他的做法讓蔣米可心生煩躁。
蔣米可不是一般的孤兒,更不能以一個十三歲少年來衡量的人,他有著中年人的靈魂,但是兩輩子的悲慘遭遇,讓這個曾經沒心沒肺的靈魂早已變麵目全非。
蔣米可內心閃過了無數的念頭,不管他發誓要強大起來報複付家,還是付家毀滅後發誓要強大起來守護身邊的人。他這六年來除了鋼琴水平的提升,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上的變化。
“以後的世界是物質的世界……鋼琴並不排斥,做歌手、做演員我也不抵觸,先不說有沒有這個潛力,但是這樣聽從他的安排,我絕對不可以接受啊……”
“……我說過要掌握自己的命運……我討厭他的眼神,討厭他的自作主張……雖然李景龍對我恩重如山,但是也絕對不可以妥協……蔣米可,上輩子臨死前的事情忘記了嗎?!”
“你需要的是自己擁有力量,是絕對的力量,守護的力量……”
“……你還很弱小!蔣米可!……六年前蘇慧和米米的事情忘記了嗎!因為你的弱小……蔣米可!你保護不了別人,隻能被別人安排你的命運!因為你弱小……難道這一輩子也要這麼活嗎!你的誓言呢!……”
“……你沒有任何記憶上的優勢,這些年除了鋼琴,你又做了什麼呢?…………我應該怎麼做呢?……不行,恩情歸恩情,同情歸同情,我不能任憑別人安排。但是怎麼能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呢?……”
隻緣身在此山中的蔣米可又怎會想到,對他來說這蹉跎的六年裏,正是鋼琴帶走了,本來每天夜深人靜時,就會出現的煩悶與焦躁,給予了他平和的心情。如果他知道會是這樣,當初他還會選擇通過鋼琴來發泄情緒嗎……
李景逸的自作主張沒有考慮到蔣米可的心情,在一天沒有觸碰過鋼琴的夜裏,積攢了六年的情緒擾的蔣米可無法平靜。
半響後,蔣米可掀開了薄被,站在了落地窗前,看著夜空中的繁星,自言自語地說道:“不管如何,明天絕對不能妥協!……”說道這裏,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麼,蔣米可轉身走進了衣帽間,從褲子口袋裏取出了三張名片,丟進了床邊的垃圾桶內。
在做完這件事情後,蔣米可又回到了床上長長舒了一口氣,在掃了一眼垃圾桶後,仿佛內心的煩躁平靜了很多……
這一夜,他夢見了上輩子的父母慈祥的笑容,夢見了青梅竹馬的她消失在視線裏,夢見了眼睛彎成了月牙的蘇慧,也夢見了米米的背影……
第二天一大早,蔣米可就跟隨李景逸來到了學院,一路上他似乎加寡言少語了。與昨天一樣,在學院的一片驚歎聲和議論聲中,來到了屬於他的教室。
蔣米可用學生卡刷開了房門,麵無表情的掃了一眼正坐在舒適的真皮單人沙發上,一臉微笑地看著自己的埃爾莎公主。與昨天不同的是,埃爾莎公主已經換上了一身白色的女士西服,高聳的右胸別著一枚搭弓射箭小天使模樣的水晶胸針。雖然已年過五十,但嬌小的身材仍然保持的很好,並散發著女性成熟誘人的魅力。
埃爾莎公主並沒有說話,在那雙淡藍色瞳孔的示意下,蔣米可換上了鮮紅色的三扣收腰英式西服,就像當年在付厚宏身上看到的一樣,在右邊胸口的位置用金色的絲綢繡著一隻搭弓射箭的小天使,而兩個袖口卻分別被一條銀色的絲條圍繞。
“你好,我可愛的學生。很榮幸能夠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成為你的教授。”埃爾莎公主看著蔣米可此刻充滿了貴族氣質的模樣,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可以叫我埃爾莎。”
蔣米可平靜的端坐在埃爾莎公主對麵的沙發上,仿佛並不奇怪這位教授在用中文,仍然淡淡地說道:“埃爾莎,您好,我叫蔣米可,很榮幸能夠成為您的學生。”
埃爾莎公主在蔣米可說完後,轉過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景逸,又不緊不慢地說道:“李景逸先生,關於蔣米可先生的選修課並沒有達到最少三門的要求,所以請您與蔣米可先生把剩下的選擇完成。”
李景逸對著埃爾莎公主微微行了一個點頭禮,“埃爾莎公主,剩下的選擇現在就可以定下嗎?”
在得到了一個肯定的延伸後,又道:“我們選擇通俗聲樂、演技和……”
“對不起!埃爾莎,那是他的選擇,我選擇的是古語言文學。”蔣米可打斷了李景逸的話,他的臉色和語氣仍然那麼平靜。
“可可!不要任性!注意你的禮貌!”李景逸楞了一愣後,瞪著蔣米可,一副家長的語氣,仿佛是在教育自己調皮的孩子。
埃爾莎公主沒有說話,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李景逸的語氣讓蔣米可心中的不滿演變成了一絲怒火,但是外表和語氣仍然看不出什麼,“埃爾莎,那是我的選擇。”
“可可!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李景逸有些惱怒,在他看來這明明是頭一天夜裏說好的事情,怎麼就突然變卦了。
蔣米可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埃爾莎公主,眼睛裏滿是堅定。
而李景逸也沒有再說什麼,隻是皺緊了眉頭,緊緊地盯著蔣米可目不斜視的眼睛,房間內的氣氛頓時壓抑了起來……
“李景逸先生,您是不是需要您的兒子好好談談?”埃爾莎公主隻是根據李景龍昨天填寫的資料說出了這句話,她並不知道這兩個人的真實關係。
蔣米可則在埃爾莎公主說完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景逸,而交彙的目光讓李景逸扭過了頭,沉默了片刻,才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仿佛一瞬間衰老了很多的李景逸,緩緩地走在走廊裏,想起剛剛蔣米可目光裏的不屑。
“我是他什麼人嗎?……父親嗎?……”李景逸感到心口隱隱作痛,他仿佛看到蔣米可與李可的身影漸漸分離。
李景逸一廂情願地認為已經與蔣米可預定了選擇,但是今天的變故讓他覺得,是蔣米可背叛了自己。於是才沒來由地發起了火,不自覺地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兒子李可。而在蔣米可那道不屑的目光後,李景逸漸漸冷靜了下來,想起了李景龍的叮囑……
蔣米可並不知道李景逸在離開了皇家聖埃倫學院的大門時,心裏在想什麼……
“蔣米可先生,你確定不需要與你的父親再好好商量一下嗎?”埃爾莎公主聳了聳肩膀,問道。
蔣米可此刻的注意力並沒有把埃爾莎公主的話聽進去,隻是渾然不知地點了點頭。剛剛李景逸的背影讓他心中十分複雜,還有那清晰的歎氣聲,“我錯了嗎?他並沒有惡意……為什麼我的心中會那麼煩躁?……為什麼他離開了,我會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