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來接我,是想叫時元哥的,可是他電話總關著,可能還在錄影吧!”
這是上車後她的第一句對白,而後就一直沉默到了現在。
“啊!”
一個急刹車,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荀墨整個人向前衝去,眼見著要與前玻璃發生大麵積親吻之時,玄彬的手還是適時地拽住了她的胳膊。緩過來一點,荀墨張望著前後,高速路之上,罕有車輛,仿佛整條車道上隻有他們在行駛般,而他們停在了緩衝區上。
“你是故意的。”似乎明白了什麼的荀墨,扭過臉去,對著玄彬,說著。
他笑笑,露出深深的酒窩來,算是承認了她的講法.突然將手伸過來,越過荀墨的臉,一直伸到車門上——他將屬於荀墨的保險帶拉開來,啪嗒,利落地插好。荀墨這才意識到,自上車以來,她一直未係安全帶。
“謝謝。”愣了下神,她說了句。
幽幽吐了口氣,玄彬說:“看起來心情不好。”
把手肘支在門上,頭支在手上,她以這樣一種姿勢看著玄彬:“你準備就這樣一直停在這裏嗎?”她淺淺笑著問他,順便帶開話題。
“停在這裏,你想回去,左轉就是了。”他也淺淺笑,“再往前,就很難回去了。”
認真地望向玄彬,荀墨明白他的意思,坐正身,不再用手支頭,她幽幽說:“原來會這麼難受的。”她說著,把手按在了心口上,絞起眉來,“不能回去了,我知道,可是,卻連再見都沒有說。”
“還想和允浩再見嗎?”玄彬定定地問出這句話來。並不明白他的意思,荀墨扭頭望向他。他的臉上劃出淡然卻溫暖的笑容:“以你的個性,是不會做這樣無謂的期望的。”
告別父母告別智慧,卻沒急於離開故鄉。車停在路畔,人出現在湖水公園裏。他一向喜歡這裏,安靜,空曠,適於思考,從小到大,有困惑需要思考便會出現在這裏。而今天,又是什麼困惑到了他?
智慧送他下的樓,他知道,她還有話要對他講。她,似乎是智慧第一個不排斥的哥哥女友。
智慧說,一點都不像哥,喜歡卻為什麼不去追?吃醋卻又為什麼要放她走?
無奈笑。真想告訴智慧,一路而來,都是他在追著,一路而來,也似是隻有他吃醋他在乎,而她……仿佛從未在意過。還是無奈笑。這樣的話語,他說不出來,像是說了,他這個強勁的哥哥就將在妹妹眼中消失不見了。
昂起頭來,看溫煦的太陽,刺眼,趕忙閉上眼。仍是不寧靜,在這方曾是令他最過安心的所在。即便閉著眼睛也沒能脫離開她。生氣,所以那樣說了,但他知道,那樣說了,她也不會回來了。這就是荀墨。從在西餐社再見,允浩就一直擔心。淺笑之下的荀墨,應該是已將一切都安排好了的——她,應該是來與他說分手的。隻是,不知為何,她一直未開口。為難嗎?那麼,他來替她說,那麼,他來替她解圍——開始是他說的,那麼,結束,理應由他負責——他來替自己解圍!
重重晃了幾下頭。睜開眼,下一秒,鄭允浩的人生裏,不再有她。
可是,真的打開緊閉的雙眼,她卻仍是出現在了他的人生裏。
真的是她?分明已經在電梯門關閉的那一刹那轉身,分明已經坐上玄彬的車,分明已經離得很遙遠,怎麼又徑自蹦出來,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見他沒有任何反應,荀墨皺了下眉。
“回去的路,我沒辦法自己走。”扭捏了許久,荀墨才低著頭開口。還是未見他有反應,她轉而去望坐在身旁的他,他也正扭頭定定地望著她。荀墨咬了下下唇:“玄彬說不載我,而,拜你所賜,我身上又沒錢。”她嘀咕著,而後再次轉望允浩,他的臉龐已浮現出帥氣的笑容來,還是不說話。看看這樣的他,荀墨幽幽歎了口氣:“好吧!”很輕的一句,像是在對她自己說的。“這些都不是不能回去的緣由。我承認,是我自己要回來的。”她繼續說著,像是鼓足了勇氣般,“沒有你,我沒辦法一個人回去……”糟糕,又皺起眉來的荀墨,早知道就不說這句了,“是你把我拽到這裏來的,理應由你把我帶回去,不是嗎?你必須負責——”
噤聲——在她獨自言語之時,他沒來由地吻上了她的麵頰,突然的,卻溫柔的。伸手,荀墨撫著麵頰,瞪大眼睛看著他。
“回去的路,你要自己走,而我,會一路跟著的。你一回頭,就能望到我——因為,還不想就此走出你的人生。”他帥帥笑著講,而後看想荀墨,“就像你也不想就此走出我的人生一樣。”
看她的左手依舊撫著臉頰,允浩伸手,拉過她的左手:“已經蓋章了,協議成立,我會負責的。如果印章被你擦掉了,我不認的。”
終於明白他在講什麼的荀墨抽回手來,臉驀地泛紅起來。
“要去美國嗎?”這是允浩一直想問她的,卻才問出口來。抬起眼來,荀墨看向他,微張了下嘴,卻不知該如何回他。倒是允浩又徑自說起來:“美國或者是中國,其實也沒什麼區別。”他說得很輕,“隻是更遙遠了,這樣的話,我要負責,也會更困難吧!”他說著,淺淺笑笑,“到時候別怪我失職咯!”
“隻是想與現在的環境脫離,隻是想與現在的孔荀墨告別。”她也說得很輕。“不去豬肉店嗎?”
從後視鏡裏看虎東哥的店越離越遠,越來越小,荀墨轉過頭來看允浩,問他。兩個人都是晚上的班機,她是打算在豬肉店裏解決晚餐的,畢竟是與他在一起,何況她已經餓了,已經沒有這個體力花腦筋去想別的吃食。
他淺淺一笑,魅力十足,說:“帶你去個好地方。”
徑自將車開回了公寓,停穩,熄火。吧嗒,先打開了她的安全帶扣,再打開自己的。“下車吧!”他笑笑說。
這裏?荀墨看看外麵,再看看他:“不要緊嗎?”擔憂,不知道他的腦袋是怎麼想的。他應該是個很謹慎的人才是。
還是笑笑,不講話,徑自下了車,走到了荀墨那方,打開車門,輕輕將她拉出車體:“沒事的,都以為我們飛去日本了,這時候不會有記者也不會有仙後的。”說著,他牽著她向公寓裏去。
他說給他十分鍾,而後就將自己關進了廚房。鼓了下腮幫,荀墨開始四下看看。是第二次來,卻是第一次有機會好好打量這裏的一切。牆上是他們出道以來的海報,廳裏滿是仙後送來的禮物,應該隻是極小的一部分,最顯眼的地方貼著他們這兩周的日程表,密密麻麻的,飛來飛去的。皺起眉來,荀墨的目光轉向了廚房那扇關緊的門。從零點開始算到此刻,那麼他睡得應該不足四個小時吧,再加上來回光州的六個多小時的駕駛,過一下還要飛日本……想到這裏,荀墨移開步子向廚房去,而他也恰從廚房裏出來,端著兩盤熱熱的炸醬麵。
“炸醬麵。”他笑著說,眼中滿是血絲,臉龐之上,聲音之中,卻聽不出半點的疲憊,“向在中偷師來的,你是第一個品鑒者。以後不用再羨慕了吧!”用筷子把麵拌好,推到她麵前。不用再羨慕了?荀墨這才想到,是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她說在中做的炸醬麵好吃,說羨慕那個被在中愛著的女孩。居然,他還記得這個,他還在意著這個。不由笑出聲來,他果然是個極度好強的家夥!執起筷子來,荀墨吃起來。他也不忙著吃,就定定地望著她:“怎麼樣怎麼樣?”忙不迭地問她。
點點頭,她說:“不羨慕了。原來做這個這麼簡單的,任誰都可以學會。”
知道她是在存心氣他,允浩淡淡笑了,也低頭吃起麵來。偷師之前,也以為簡單,也以為任誰都學得會,私底下嚐試了不知多少遍,為炸醬被油爆了不知多少次,有次油濺上臉,敷藥的同時,還被經紀人哥哥亂罵。這些,都在她的笑容之下化作了烏有。對允浩而言,荀墨就是專屬於他的——神奇。
吃過,去機場。
允浩輕輕按了頂鴨舌帽在她腦袋上,她抬起頭來,不解地望向戴著頂漁夫帽的他。
“想送你登機,但怕你被拍到。”他靜靜地說著。
她的心一顫,而後加速跳動起來。在他與她之間,似乎一直是他在為她想。
“是啊,拍不到臉,說不定明天報紙就寫你和‘複古女王’機場送別。”她開著玩笑,以平和自己的心跳。聽罷,他帥帥地笑起來:“不會的,你跟裴澀琪的身材差得太遠,任誰也不會搞混的。”說過,還未等荀墨開口回擊,他伸手將她那束跑到耳朵前麵的頭發理到後麵,“玩笑話。”
“我知道,這是大實話。”氣不起來,荀墨徑自說著,而後邁步往前走,找了候機廳的座位坐下,允浩跟過來,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有很長時間,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直到廣播裏播出了第一遍登機通告——上海,她的目的地——她比他先走。
“去美國要照顧好自己。”
轉頭看了看他,她站起身來,而他,卻拉住了她的手,很緊。
“恩。”沒有過多的語言,“我知道。”良久的停頓之後,她隻是補充了這三個字。
他漸漸鬆開手,使她終於脫離了他的“牽製”。
“走了。”沉了沉氣,她又說了兩個字。
“恩。”這次換他來講這個字。
“你送我到登機口吧!”她說著。
“恩。”還是這一個字,應著,而後允浩站起身來,與她一起向登機口去,他們一前一後,走著,就像允浩先前說的那樣,她自己走的路,而他,則一路隨著她。接近終點,她返身而來,低頭,遲疑了許久,才抬起頭來,看向他。
“我……”第一次看到那麼扭捏的她,幽幽吐了口氣,才繼續,“勝訴的一起案件,對方當事人的父母……還有她的孩子自殺了……”
聽她靜靜說著,允浩漸漸皺起眉來。這就是她竭力輕描淡寫地加以訴說的案子後續嗎?
“接下這件案子的時候,隻覺得很有挑戰性,隻覺得是我作辯護就一定能勝訴,隻覺得……我一直以為隻有我能看清事實一直以為隻要能勝訴就好,原來不是……”她低垂下頭去,牙緊咬著下唇,“原來不是這樣的。突然之間,不知道我的下一步該怎麼走了,隻是想就此逃開,隻是再也不想作律師。”她微微抬頭,因為帽簷的阻擋,允浩看不見她的眼睛,她深吸著鼻子,再抬起些頭來,允浩才望見了她的整張臉,眼睛是紅的,允浩微微開了口,卻不知要做什麼,此時,她卻扯出淡淡的笑容來:“本以為這次飛來是酷酷地與你說分手的,原來,隻是撐不住了而向你求救來的。”
“不想作律師就不作,我會養你。除了這一句,現在的我,並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一直鎖著眉的允浩說著。
她仍是淺淺笑,伸手,從腦袋上取下帽子來,遞給允浩:“其實,我並不怕被拍到。”登陸日本,被經紀人哥哥“痛罵”,若不是體恤他們明早有活動安排,經紀人哥哥應該會不遺餘力地罵通宵的。
從浴室裏出來,整個人也未能隨著沐浴舒緩下來,允浩確實是累了。低頭擦著頭發上的水,眼界中出現了罐冰鎮的可樂。抬起臉來,他看到了在中正斜靠在牆上,遞給他可樂。
“謝謝。”他笑笑,接過來。
“她沒事吧!”沉默了會兒,在中問他。
也靠著牆,與在中一樣的姿勢,卻是與他麵對著。看著捏在手中的可樂,沒急於打開,允浩搖了下頭。
“她……是要去美國嗎?”問得很別扭的在中。
允浩抬起眼來看向麵前的在中:“恩。覺得她不太好,說是因為她的勝訴,造成了對方當事人的父母與孩子自殺了。”
在中一驚。一家三人自殺?因為她?
幽幽吐了口氣,允浩開了口:“怎麼辦?我好像一點都幫不到她。”
回過神,在中安慰道:“沒事的,說不定她已經接受到你的幫助了。”
允浩看向在中,笑得很無奈:“還什麼都沒為她做呢!”
“會一直在她身邊不是嗎?或許,這樣就夠了。”在中微微笑著拍了允浩的肩,轉身向工作室去,不多時,工作室裏傳出了流暢的電琴聲。
低頭,允浩淺淺笑。這就是夥伴,這就是親人,總是適時地跳出來,給予最強大的支持。重重吐了口氣,振作精神,允浩向臥室去。
從鍵盤上收回手,在中低著頭很久,而後從衣袋中取出手機來:“俊秀。”他叫了聲,還未等同在工作室的俊秀回過神來,就將手機拋了過去,索性俊秀運動神經不錯,否則,它就將親吻地麵了。
“哥,給我手機幹嗎?”收起受驚的心,俊秀把弄了會兒手機,而後問他。
“想試試脫離手機的日子。”他笑笑,答辯。俊秀也不追問,隻站起身來,走到他麵前,把手機放到鍵盤上:“哥是擔心會忍不住給那個姐姐打電話嗎?”
在中抬起頭來看立在他麵前那個俊氣的俊秀。他應該是聽到了方才他與允浩的對話了。微微揚起唇角來,伸起右手,彈了幾個鍵:“不是擔心,是害怕。”話至此,他沒有打算繼續往下說,站起身來,“手機的話,拜托你保管。”他看了看被俊秀擱在鍵盤上的手機,說著,“走吧!明天一早還有安排呢!”說罷,他似是在作表率般步出了工作室,於是,俊秀跟著他進了臥室。
大家都還沒睡,或坐或躺地占據著自己的床,用韓語聊天。無論他們多麼希望把日語說好,但,還是母語讓他們舒服。
“在說什麼呢?”邊坐上床,在中邊問著。
“哦,允浩哥在問有沒有迷惘的時候。”昌瑉應著在中的話。
在中看向了允浩,笑了。看起來,並不滿足於一直在她身邊。
俊秀才要開口加入他們的討論,有天的手機不配合地唱了起來。
“都那麼晚了,還有誰會給哥打電話?”昌瑉半開玩笑半說事實,他不安分地把腦袋湊過去看,“是始源咯!”滿足了好奇心,昌瑉重又坐正,“還以為是女孩呢!”補充道。
有天衝他淺淺笑,而後接聽起來:“始源,有事嗎?”
“英蘭飛去日本了。”電話那頭,始源定定地說了這七個字。低頭靠在牆上,聽到楨勳急速的腳步聲,抬起頭來,迎著向她跑來的楨勳,露出恬淡的笑容來。
立定,楨勳抿著唇,許久,才開了口:“餓嗎?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