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衡那雙一直以來都用厭惡的眼神注視著她的眸子,此刻隻餘下淡然。
他整個人的氣質都柔和了許多。
沈芫青很難形容自己此刻是一種什麼感覺,一種莫名的恐慌,鋪天蓋地地席卷過她的身心。
一個念頭快速地冒上她的腦海,又被她飛速地壓下。
不會的。
不會是那樣的。
她的川哥……
她的宋長川絕對不會……
“好姐姐。”
忽地,玄衡出了聲。
他的聲音依舊是那麼的好聽。
如泠泠玉石,讓人聽了,就不自覺地舒緩了幾分情緒。
沈芫青看著他,眼眸中染著幾分茫然。
玄衡朝著她的方向,慢慢跪了下來,眼神坦然從容:“你曾經說過,隻要我叫你一聲好姐姐,你就會還天下一個太平。”
他衝著她磕了一個頭:“好姐姐。”
沈芫青隻覺得全身發寒。
多奇怪。
她明明是一條蛇。
冷血動物,竟然也會覺得全身發冷。
她沒再看他,更沒再繼續聽他說什麼話,雙手發抖,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絆倒門檻之時,快速轉過身,倉促慌亂地朝外跑去。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她明明都已經算計好了一切,可為什麼到頭來,她還是功虧一簣?!
為什麼?!!!!!
當初不是已經為了她燒過一次佛經了嗎?不是已經在她和他的阿彌陀佛之間選過她一次了嗎?
那如此再來一次,又為什麼不可以?!
她想不明白。
她究竟輸給那高高在上的佛祖什麼?
沈芫青一路跑到了河邊,雙手顫抖地觸上自己的臉,十指指尖緊抓著臉頰。
指尖溢出了鮮血,她素來引以為豪的臉上出現了血痕,她卻渾然不覺。
隻衝著無人的河麵,發出一聲悲鳴。
-
祁雲肆和浮胭出戲的時候,還看到周圍圍觀的劇組工作人員們都在那捂著嘴,盡量很小聲地哭。
直到場記打了板,也已經被帶入戲而哭得稀裏嘩啦的妖妖在給她遞水的時候,還惡狠狠地剮了祁雲肆一眼。
壞人!
怎麼可以這麼欺負她們家胭胭!
祁雲肆也不在意,從自己的戲服裏襟中取出一塊早就準備好的手帕,輕輕地擦拭著浮胭臉上的血痕。
為了逼真,他們用的都是真血包。
他像是寬慰,又像是自我呢喃,將曾經對浮胭說過的那句話又說了一遍——
“我永遠都不會是宋長川,更成不了玄衡。”
浮胭抬眸看他。
他的眼像一片深邃幽密的海。
看似毫無波瀾,可這份平靜被掀開後所引起的波瀾有多大,卻隻有他們彼此才知曉。
浮胭的記憶不受控地飄回到二周目。
其實二周目對她來說並不美好,可對於那半年的記憶,如今回想起來,反倒隻有他的這一雙眼最為清晰。
深沉的,濃烈的,壓抑的,放縱的……
每一分每一毫,都是獨獨給予她的,來自他的情意。
浮胭的腦海裏突兀地想起一句歌詞——
少年不識愛恨,一生最心動。
祁雲肆的聲音繼續響起:“我隻是祁雲肆。”
浮胭輕笑了一記,抬手將手帕從祁雲肆的手中取出,另一隻手拉過他的,低眸,細細地為他擦拭他手上沾染的血。
“自己的手還髒成這樣呢,就來先擦我的臉了,你就不怕把我的臉越擦越髒啊?”
自己這隱晦的剖明心意的話沒有得到回應。
祁雲肆微微垂眸。
再睜開,眼中便隻剩下了繾綣纏綿的情意。
比春水暖柔,較熏風醉人。
“嬌嬌,給個回應,嗯?”
斯條慢理的話語聲像是那經年香醇的酒,隻一下就能醉得人熏熏然。
饒是任何人與這樣的他對視,都要忍不住地心肝一顫,而後悄然紅了雙頰。
便是連浮胭也不例外。
她的眼神微微閃避,不與他對視。
直到在觸及身旁妖妖震驚的眼神注視以後,才反應過來……
剛剛,祁雲肆好像是在這麼多人的麵前,叫了她嬌嬌?
她掐了祁雲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