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老方丈指著一尊八部天神像,對尚是少年的他說,摩登伽當年感於阿難少年俊美又心存仁念,便生愛欲,使其母施咒挽留阿難。
但佛祖不允,用了個方法讓那執迷的摩登伽知道人身不淨,諸色皆空。
隨後,摩登伽甘心剃度修行,成為八部眾之一,也就是摩侯羅伽,為無足、腹行之蟒神。
於愛欲之中勘破愛欲,於因果裏麵喪失因果。
摩登伽不過是個欺瞞,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從來沒有人能夠得到更多。
男人猛地睜開眼,神智卻尚未清明,仿佛看見禪床上有滿把青絲纏纏繞繞,是記憶裏不可忘卻的觸感,微涼光滑,如同錦緞。
那妖孽的三千煩惱絲,忽然間衝破層層禁錮,從他幽深晦暗的心裏淋漓而下,風生水起。
一定要收了那妖孽!男人緩緩盤了降魔坐,心思落地,神色陰鬱。
叩叩叩,門響。
是天明時分,寺內小沙彌送來清水。念過了偈語,需以虔誠供奉之心接過布巾,口不曰心不躁,擦臉不可汙水不可膩巾,然後再將浸泡多日的楊柳枝底端敲散,用以漱口……
日日反複,所謂清規戒律。
但男人甘之如飴。唯有以此苛嚴作息束縛自身,方是坦蕩正道。
“今日寺內安好?”男人沉聲問。
小沙彌低著頭,回答:“主持,寺內一切如常。隻是……”
男人眸中精光,不怒而威,道:“隻是什麼?”
“杭州城內近日瘟疫橫行,有信眾希望能夠去做場法事。”
男人心裏一緊,喝道:“既非寒暑乖候,又無腐朽癘氣,何來瘟疫!”
小沙彌低頭垂眉,不敢答話。
可那瘟疫確實是有的。
挾鬼毒妖氣,來勢洶洶,城內居民尚未睹未聞,邪卻已由口鼻而入,一時間倒斃大半。
街市冷清,失了往日繁華。
唯獨一家例外。
男人站定在那家熙熙攘攘的醫館門口,見那些瘟症患者魚貫而入,半斂眸光,唇角勾起個若有似無的弧度:妖孽!
屈臂胸前,掌心向外,他結了無畏印,要令眾生無所畏怖,卻見一道青光旋現,飛沙走石符咒散亂。
她來了。
不不,是它來了!
釋迦、彌勒、如來、四大金剛、十六尊者、五百羅漢、千二百五常隨……
那些寂寂端坐在煙火之後的神佛如何招架得住,這樣的妖霸占了男人極恨極憾,是內心深處裏邊每觸必惱的恥辱。
憑什麼!?
憑什麼他欲得蓮花清淨而不可。
憑什麼這隻妖還尚在人間,依舊人麵桃花招搖過市!
男人眼中有火,心硬如鐵,是佛經上說獅子威猛像,半身蹲下,右手扶右膝,手指觸底,口中念咒。
連降魔印也擺出來。
可他看見亭台樓閣飛簷卷翹,陽光下融融亮亮,勾起似足半抹微笑,還有那隻叫做沈芫青的蛇妖正嬌嬈地橫陳其上,微眯長眸,風情萬種。
她喚他:“川哥。”
男人渾身幾乎要打個冷顫,焚心似火。
怨憎恨一起,好像蛇信子往上舔舐。
於是,琉璃不淨。
立時,佛法消散。
沈芫青見男人收了降魔印,便愈發肆無忌憚,隱在漫天帷布後麵,去說些混混噩噩的胡話:“你我一日夫妻百日恩……開心快活的日子,你都忘了嗎?”
男人怒喝:“不過昔日心魔。”
沈芫青不懼,又說:“從未有妖法迷惑,你是心甘情願我是真心真意……”
“妖孽,放肆!”
“我拋下一切,和你去做平凡夫妻。”那聲音竟有些楚楚。
自欺欺人!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
男人默念心經,汗濕袈裟。
沈芫青見他收斂殺氣,便現身翻出層層疊疊的帷布。
卻不料男人猛然睜眼,拋去手中佛珠,要這妖孽灰飛煙滅。
他從剃度那日開始,就心思篤定,再無誰可以撼動,出家修佛這條路要走到底,誰都不可阻擋!
再起期克印,降妖除魔。
諸法空明,降了心上的妖,才能除心中的魔。他要這隻妖從此消失,他要自己從此死心……
佛印既現,沈芫青必死。
可,半路裏殺出了丹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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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相愛相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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