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連過去好幾天。
這些天裏,醒夢無常調查下來,發現周白榆的前同事已經死去。
他見到了李萍的父母,詢問了相關的工作人員,最後得知,屍體已經被蟲子咬爛。
這讓醒夢無常非常難受。
這個女人在最後,想要見一見周白榆,原來不是什麼陰謀,而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想見見心裏思念的人。
這幾天裏,醒夢無常與和光同塵都在等周白榆回來。
康斯坦丁和淩寒酥成功完成征召,回到了據點。
但由於周白榆始終沒有出現,導致每個人的心情都不怎麼好。
“仔細想想,除了第一次先行之試,他好像每次去一個地方,都是當天就完成了任務?”
“蠱樓是這樣的,遊輪是這樣的,我在瘋人院裏絞盡腦汁的時候,他已經在第二個小時直接打通了……”
“先行之試有可能是要待滿七天,但這一次……薑閑霧說過,他的任務不是生存。”
“而現在,已經五天過去了。五天下來,都沒有他的消息。”
康斯坦丁和周白榆到底不熟,他說了一句讓眾人極為警惕的話:
“我們這個小隊裏,還有一個魔王級。但假如史蒂芬周回不來……這個魔王級還能不能算我們的隊友,這可就很難說了。”
“這幾天,那個怪……怪好看的姑娘,情緒可是在不斷變得暴躁啊,要不是還有一個小怪物在旁邊安慰,感覺她隨時可能會暴走。”
張郝韻。
康斯坦丁一提到張郝韻,和光同塵倒皺起眉頭,他認為自己還能安撫一陣子,但也隻是一陣子。
醒夢無常對張郝韻就更是介意了。
如果周白榆回不來……
大家能騙她周白榆去執行任務了嗎?如果能騙,可以騙多久?假如她最終發現了騙局,或者知道了真相,會不會再次爆發?
傳奇先行者和光同塵與醒夢無常,這還是頭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毫無意義……
他們現在發現,現實是如此離譜。
周白榆就像是某個關押著張郝韻腐敗種一麵的守門人。
如今這個守門人不見了……張郝韻隨時可能會失控。
淩寒酥也非常難受,不斷安慰自己,周大哥不會有事。
她是窺視者,自然耗費過先遣值,前往中轉站窺視過……
但她帶來的消息更絕望。
“沒有聲音,沒有畫麵……我好沒用,我什麼也看不見,窺視周大哥那邊,發現隻有一片漆黑。感覺好像隻有一片虛無。”
淩寒酥窺視完後,多少是有些自責的。
她並不知道那個地方,本就隻有一片黑暗。
雪妖的窺視,加上周白榆的確有很長的時間沒有出現了。
這導致眾人對周白榆能成功回來的期望,不斷在降低。
畢竟,目前前往了無光之國的人裏,似乎沒有一個活著回來的。
……
……
無光之國。
在漆黑的夢境裏,周白榆融入了好幾天,終於漸漸掌握了“夜之視覺”。
他詫異的發現……其實每個人都是有光的。
隻是這些光,極為黯淡,仿佛根本不存在。
周白榆在這幾天裏,和阿朵有過一次對話。
“所以大家內心都還藏著希望,所有對生活的期待,都是光源對吧?我看到每個人多多少少還有些光。”
雲朵是這麼回答的:
“也不是沒有絕望的人……薑閑霧,人一旦徹底失去希望,就會選擇死亡。但死亡在夢裏不是解脫,在這裏死亡,隻會單純體驗到痛苦。”
“真正絕望的人,都像是行屍走肉一樣活著,疼痛也好,夢魘的折磨也罷,都沒有意義了。”
“這樣的人不少,他們是陷入了絕對的黑暗之中,朝著無光之國的另一邊前去了……神已經徹底掌控了他們。他們被稱之為暗種。”
“當你散發出光的時候,大家還會躲著你,是因為他們沒有希望,隻剩下最後一種刻在生物基因裏的本能,求生欲。”
“我們隻想活下去,沒有光芒的活下去都可以。日複一日的在黑暗裏腐爛,就這樣就好了,不需要被人救贖,不需要得到光明……”
“天上不會有月亮。不要對我們做出任何沒有價值的許諾,不要邀請我們去追逐任何虛幻縹緲的東西。”
“無盡長夜黑暗永恒,在漆黑裏苟且般的活著就好,就是我們僅存的希望。這便是最為卑微的光。黑暗不會摧毀我們,但光會。”
“如果你想和我們成為朋友,那就要學會收斂伱的光,你現在就做得就很不錯。想必……在夜海裏很痛苦吧?所以不要讓大家感受這樣的痛苦。”
雲朵的這一大段話,讓周白榆感受到了極大震撼。
這才是先遣世界啊。
他第一次在先遣世界接觸如此規模的人類,此刻才終於明白,人類在後末世時代,到底是怎麼樣的活著。
在無盡的黑暗裏,苟且著等待日複一日的腐爛……
何其絕望。
即便如此,似乎也還要活下去,因為這裏的每個人都清楚,痛苦永無止境。
當你覺得這就是最痛苦的生活時,夜海裏的那些夢魘們,一定還能打破你的認知。
有不少人最終徹底失去希望,成為了行屍走肉般的暗種,被永夜安排去了另一邊。
但更多的,還是抱著卑微的光活下來的人。
他們看著已然陷入了黑暗,可如果仔細去看,就會發現他們身上還有極為微弱的,幾乎照不亮任何東西的光。
這便是所有生物都存在的,活下去的意誌。
也是夜魔永夜所允許的最低限度的光。再明亮哪怕一點,都會遭受夢魘們的折磨。
這段對話,讓周白榆在這幾天,始終感覺到壓抑。
在這幾天裏,倒也不是沒有好消息。周白榆為了離開這裏,也一直在想辦法與周圍的人熟悉,並且了解當初那些先行者。
萬幸的是,周白榆還真找到了一個。
這個人的名字叫心葵,是一名異化者,也是個極為熱血的年輕人,至少曾經是。
真實年紀隻比周白榆小四個月。周白榆找到心葵的時候,心葵攤在床上,麵無表情。
他已經在這樣的地方,待了幾年。而沒有時間概念,隻有絕對漆黑的世界裏,待上幾年,大概就像過了幾個世紀一樣漫長。
曾經有一個選擇題——假如給你一萬億,但需要你在某個隻有一片荒蕪的地方不老不死待上一千萬年,你願意麼。
大概心葵的感覺,就像是在一個地方待上一千萬年,不,是永無止境,不見盡頭,無論待了多久,未來都還有更久的時間在等待著他。
當周白榆找到心葵的時候,心葵沒有搭理周白榆。
周白榆講述了很多東西。先行者,拯救世界,重拾活下去的信念——但都沒有意義。
哪怕嘴遁強如周白榆,還帶著演說家特性,依舊沒有讓心葵有什麼反應。
不過在周白榆走後,心葵都會非常恐懼。他會瘋狂扇自己的巴掌。
讓疼痛使得自己清醒。
“我不是先行者了!我也回不到鬆江市了!我就是個垃圾,是個等待著腐爛等待著成為暗種的垃圾!”
“不要被新來的迷惑啊!我不想在看到夜海之上的夢魘了!”
周白榆的言語,其實對心葵造成了很大的衝擊。
但心葵害怕啊。
他的記憶裏,還有很多想要守護的人,但他強行壓著,不讓自己去思念這些人。讓自己盡可能對一切麻木。
因為隻有這樣的,才能夠不去發光。
隻有這樣的,才能夠不被夜海裏的夢魘摧殘。
他再也不想經曆那種一切都在摧毀的夢。
不過周白榆並不打算就這麼放棄這位異化者。
第一天。
周白榆拜訪心葵失敗,沒有從心葵這裏問到任何東西。
第二天。
心葵怒目瞪著周白榆,周白榆離開後,心葵開始嚎啕大哭。
第三天。
周白榆還是不斷遊說心葵,表示不需要心葵幫助自己,隻需要知道情報。
但心葵發狂一般的讓周白榆滾。不過內心深處,心葵很疑惑——
這個自稱薑閑霧的家夥,不斷遊說自己,是懷揣著多大的野心?
在這樣的夢裏,他為什麼敢對未來報以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