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那紅木掛衣架上看了片刻,語氣有些苦澀。
“這是你奶奶廖穀秋,當年的陪嫁之一。”
“當年有兩棵上百年的黃花梨木,做了一個掛衣架,還做了兩對大箱子,一個梳妝台。”
顧寧有些意外,她抬手,指腹劃過黃花梨木的外側,溫潤細膩,觸感極好。
她突然抬頭,語氣鋒銳了幾分:
“所以,在我奶奶離開後,這些東西,都是被林翠英這個繼室在使用?”
而且一使用,就是很多年?
這個問題實在是太過尖銳了。
讓安老爺子的手,下意識地抓緊了,樓梯道子那刷著紅漆的欄杆。
冰涼的紅木欄杆,哪怕是手上的體溫,也無法溫暖。
安老爺子突然就有些慌,不太敢去看顧寧的臉,避開了她的目光,沉聲說:
“我讓人現在把這個收起來。”
這是遲到的補救。
顧寧不可知否。
如果,她奶奶廖穀秋還在活著。
想必,肯定是不願意自己的陪嫁,被一個繼室所使用。
她沒直接回答,就等於默認了之前安老爺子的答案。
安老爺子立馬朝著旁邊的警務員老張點頭。
老張秒懂,迅速的噠噠噠從樓梯上下來,搬起掛衣架就準備單獨拿走的。
恰好,丁淑麗母子三人進來了,一進屋那撲麵的熱氣。
讓他們下意識地把衣服脫掉,要掛在掛衣架上。
但是,掛到一半,掛衣架卻被警衛員老張給搬走了。
丁淑麗掛了一個空,上好的毛呢大衣的麵料,就那樣吧嗒掉在地麵上。
更別說,大衣上麵毛絨領子,朝著地麵摔去。
哪怕地麵是天天打掃的。
這也不知道沾了多少灰塵。
丁淑麗也不由得心疼道,怒道,“老張,你這是做什麼?動什麼掛衣架?”
這毛料可是上好的正宗的羊毛,從上海那邊華僑店買的,老貴的價格。
丁淑麗蹲下身子,愛惜地把毛呢大衣給撿起來,拍了拍上麵看不到的灰塵。
老張被罵得一愣,下意識地解釋,“太太,是安老讓收起來的!”
這話一說,偌大的客廳瞬間安靜下來。
丁淑麗臉上的怒氣也跟著泄掉了一半,僵硬地抬頭。
看向樓梯間的安老爺子,語氣軟化了幾分。
“爸,這個掛衣架都已經用了幾十年了,怎麼突然要收起來了?”
黃花梨木的掛衣架。
哪怕是用了多年,衣服掛上去,也不會有任何味道。
而且也不會有蟲子,這個掛衣架,他們都是用習慣到了。
這突然收起來,讓大家怪不適應的。
安老爺子動了動唇,卻無從開口。
顧寧像是知道他的難處,她輕笑一聲,“這是廖穀秋同誌的陪嫁。”
頓了頓,她話鋒一轉,“想必,以丁淑麗同誌的格調,應該不屑用前婆婆的東西吧?
畢竟,林翠英才是你正經的婆婆,而林翠英同誌和廖穀秋同誌,兩人則是死敵呢?”
丁淑麗臉色當場就青了下去,雖然兩個婆婆之間是死敵。
但是絲毫不影響,她用東西啊!
畢竟,之前林翠英那個婆婆。
可是用了不少廖穀秋的東西的。
當然,這話她肯定不能說,隻是用著一種陰沉的目光盯著顧寧。
“我倒是不知道,你還沒進安家的門,就開始操安家的心了?”
言外之意,你這是多管閑事。
“進沒進門,倒是其次。”
顧寧絲毫不惱怒,她一步步上前,走到丁淑麗麵前,看著的是她的眼睛。
“用別人的東西,就要有歸還回去的覺悟?”
頓了頓,她看向安嬌和安明誌,“你們說是嗎?還是,林翠英搶東西搶習慣了,好的基因沒遺傳給你們,偏偏給你們遺傳了,專門搶人東西的基因?”
這哪裏是在說話?
這明明就是在打臉。
尤其是,安嬌和安明誌這兩個年輕人,當場就忍不住了。
“不就是一個破掛衣架,你稀罕你就拿去,當我們稀罕這個東西?”
得!
這話一說,丁淑麗都恨不得上去給閨女安嬌一巴掌。
到底知不知道,這個破掛衣架是用什麼木頭做的?
那可是上百年的黃花梨木啊!
但是,丁淑麗已經晚了,因為安嬌已經放出這話了。
顧寧恰到好處地冷笑了一聲,“你不稀罕,還用了幾十年?當然,你不稀罕才是對的,我奶奶廖穀秋的東西,你一個後娘生的,哪裏有臉來稀罕!”
當然,她的鋒銳隻是一瞬間。
在轉頭看向安老爺子的時候,臉色就徹底溫和了下來。
“安老,這掛衣架,既然有人不稀罕,我這個正主的後人,帶回家去,應該是可以的吧。”
這話,瞧著是商量的語氣,但是實際並沒有。
或者說,隻是告知一聲。
安老能怎麼說?
他當然隻能答應得下來,而且還十分好脾氣地來了一句。
“是該物歸原主,你既然喜歡,一會讓老張把這個掛衣架給你送回去。”
穀秋留下來的東西並不多了。
經曆了十年動亂,那些紮眼的東西,基本都沒了。
現在就隻剩下這些不紮眼的日用品了。
顧寧頷首,朝著張叔淡淡道,“那就麻煩張叔了。”
警衛員張叔憨厚地笑了笑,“不麻煩不麻煩。”
話落,他就抱著掛衣架,離開了客廳,而顧寧則是跟隨著安老爺去了二樓的書房。
那是,隻有安老爺子允許,才能夠進去的地方。
安嬌和安明誌長這麼大,進去書房的機會,卻不足一個巴掌,而顧寧,原來就能進去。
顧寧一走,在走到樓梯台階的時候,她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睨了一眼他們,隨即嗤了一聲。
揚長而去。
蔑視,輕慢,她展現得淋漓盡致。
站在原地的安嬌的臉色當場就扭曲了,“媽,你看她!”
她怎麼敢!
怎麼敢來安家耀武揚威?
實在是太過分了。
丁淑麗摁住了發怒閨女,她低頭,看著自己手裏提著那件大衣。
因為在外麵落了雪花,一進來屋內室內溫度太高,雪都化了。
又掉在地上,到底是沾上了不該沾的黑色東西。
她心疼的在滴血,這一件大衣,可是花了她三個月的工資!
就這樣糟蹋了!
關鍵還水洗不了。
但是,更重要的是,現在即將在暴怒邊緣的閨女,她急需要安撫她。
丁淑麗心一橫,冷喝一聲,“安嬌,你忘記了你二嬸的下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