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聽風閣內隨處都是機關法陣,怕大將軍亂跑誤事,駱文星早上離開時就在顏如玉的建議下將它留在了房中,沒有帶在身邊,如今一想起,忙撒腿就往旰間跑去:“那白光看起來霸道得很,大將軍不會有事吧?”
“你放心。”顏如玉跟在他後麵道:“保險起見,早上出門時我給你的房間下了禁製,除了你我之外,任何東西都不能出入,它不會有事的。”
“不能出入?”駱文星一手推開房門,愣了一下:“那不就是把它關起......!”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影子就刷地從門縫竄了出來,吧唧一下糊在他的臉上。
“喵嗷!”
大將軍踩在他的腦袋上,憤怒地叫了一聲,隨後又像是檢查行蹤的妻子般繞著他的脖頸仔仔細細地嗅聞起來,甚至將腦袋伸進了衣領,眼看就要順著駱文星的後背鑽進去,被顏如玉一把揪住後頸肉提了起來。
“還真是粘人。”
顏如玉調笑了一句,正要換個姿勢將它抱住,不料大將軍忽地暴起,從他手中掙脫出來,一扭身子給了他一爪子,在他手上留下三條長長的血痕。
“大將軍!”駱文星忙俯身將竄到自己腳邊的大將軍撈起來,拍了它的爪子一把,夾著它的身子強行讓它麵對顏如玉的方向,加重語氣道:“怎麼抓人呢?快道歉!”
可惜大將軍毫不悔改,甚至對著顏如玉發出了哈氣的聲音。駱文星皺起眉頭,正要教訓它一番,卻被顏如玉攔了下來。
“罷了。”他像是個溺愛孩子的老父親般擺了擺手,道:“不礙事,貓都記仇,是我把它關起來有錯在先。”
駱文星看著他手背上緩緩滲出血來的紅痕,很是過意不去,還是罵了大將軍兩句,正要找東西給顏如玉包紮時,從園子入口傳來了一個熟悉的尖細聲音。
“怎麼回事?”
二人回過頭,就見剛剛才見過的雲藍長老和那位高階弟子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流暉苑,正朝他們走來。
駱文星以為事情敗露,心底咯噔一下,不知該如何應對,顏如玉已明知故問地開口道:“敢問二位是...?”
那位高階弟子上前一步,介紹了他們的身份,又道:“剛剛長老察覺到這裏的結界遭到破壞,所以讓我同她一起來看看。”
原來是為這事。
駱文星稍稍舒了口氣。
“原來這位便是雲藍長老,久聞大名,失禮了。”
顏如玉向他們行了一禮,指向白姑娘的房間道:“剛才的確有東西闖入,但是很快就離開了,所以沒有看清,好在沒有人受傷,我們正打算向聽風閣稟報此事,以免是有不明人物入侵。”
這句話可以說是暗地裏給私闖機要室的事增加了一位嫌疑人,即使他們真的有所察覺,也能暫時混淆視聽。
駱文星在心裏給他點了個讚,一抬頭就見雲藍長老正略帶探究地朝著自己望過來。
她有著一雙罕見的淺色眸子,在盯著人的時候讓人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令駱文星有些心虛,但還是做出一副後怕的樣子點了點頭,認同了顏如玉的話。
雲藍長老衝他笑了笑,道:“我知道了,二位不用擔心安全問題,若是有什麼需要可以讓傀儡侍從直接給我傳話。”
說完便帶著那位高階弟子走向了白姑娘的房間。
就在他們錯身而過的那一刻,一片不起眼的黑色紙人從顏如玉的袖口中鑽出來,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雲藍長老衣擺下的陰影中。
大將軍注意到了這微小的動作,發出呼嚕嚕的聲音作勢想撲,被駱文星牢牢摁在了懷裏。
顏如玉頓了頓,又跟上兩步,擔心地問道:“我們剛剛去看過了,那白姑娘好像被嚇得不輕。她本就有些隱疾,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
說著他們已經回到了白姑娘門口,駱文星正要敲門,被雲藍長老攔了下來。
“不必打擾了。”她緩緩眨了眨眼睛,仿佛已經穿透房門看清了屋內的景象:“她現在情緒不穩,不宜見生人,但沒有大礙。”
“這是吉兆。”她轉過頭來,目光輕飄飄地掃過身後的二人:“她的病或許不日就會好了。”
“她的病究竟......”駱文星還想追問,但雲藍長老已經邁步離開了。
跟在她身後的那位高階弟子衝二人行了一禮:“時候不早了,二位歇息吧,結界的漏洞我們會在明日修複,今日就先告退了。”
經他這麼一說,駱文星才注意到庭院中最後一絲日光也暗淡了下來。
天徹底黑了,房門前的符文燈悠悠亮起,使走廊邊沿的影子圍成了一個閉環,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法陣將他們圈在了其中。
二人目送雲藍長老和那位高階弟子的身影消失在流暉苑入口的拐角,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打算。
這麼晚了,雲藍長老應該不久就會回房休息,利用顏如玉安插在她身上的紙人,很快就能知道她房間的具體方位,或許去往聖湖的令牌就藏在那裏。
“什麼時候行動?”
駱文星活動了一下肩膀,悄聲問道。
顏如玉雙手捏了個訣,感受了一下紙人行進的方向,道:“先去睡吧,等她離開房間的時候我來叫你。”
駱文星回到房間,抱著大將軍一屁股坐倒在床上,隻感覺折騰了一天的身體疲憊不堪,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他隱隱感到後背一陣發熱,像是有什麼東西緊貼著睡在了他的身後。
“...大將軍...讓開...好熱...”
他嘟囔了一句,摸索著背過手去想要將貓推開,觸手之處卻是溫暖濕滑,像是陷入了一汪泥潭。
什麼東西?
他一下子驚醒過來,扭過頭去,就看到了極為恐怖的一幕。
隻見床鋪與牆壁夾角處的黑暗如同有生命一般蠕動著,逐漸扭曲變形,仿佛一個融化了一半的,麵容模糊的黑色怪人,正伸出雙手緊緊地扒在他的後背上,似乎想要將他撕開一條縫隙鑽進他的身體。
駱文星嚇壞了,想要翻身起床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僵硬,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怪物的半個手掌緩緩沒入他體內。
在他逐漸開始感到絕望的時候,右邊的耳根突然毫無預兆地刺痛了一下,令他一個激靈,隨後驚喜地發現自己恢複了身體的控製權,忙一個翻身就想從床上滾下去,卻被猛地按住了肩膀。
“放開我!”
他一陣拳打腳踢,聽見上方傳來一聲悶哼,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文星,文星!是我,醒醒。”
駱文星猛地睜開眼睛,就見顏如玉正站在床邊,一手捂著腹部,一手按著他的肩膀防止他從床上滾下去,見他醒來才稍稍放鬆了鉗製,擔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駱文星仍有些驚魂未定,一骨碌翻起來,連鞋都顧不上穿就踉蹌著逃離了床鋪,還差點踩到蹲坐在床邊的大將軍,令它一下子竄上了桌台,打翻了放在上麵的茶盞,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這一陣響動倒是讓他逐漸冷靜了下來,舒出口氣環視了一下四周。
此時天已微曦,微弱的天光透過半開的房門灑進來,驅散了濃鬱的黑暗。
角落的床上空蕩蕩的。被子已經被他踢到了地上,隻剩下兩個枕頭孤零零地擠在床腳,房間裏並沒有那可怕的影子。
是夢嗎?
可那感覺實在真實得可怕。
駱文星摸了摸自己的後背,看向仍站在原地的顏如玉,微微啞著嗓子開口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雲藍長老離開了房間,大概是去早課了。”
顏如玉壓低了聲音:“我來叫你,但好像驚到了大將軍,不小心抓破了你的耳垂。”
昨晚睡前的回憶逐漸回到腦海,駱文星抬手碰了碰仍在刺痛的耳根,感覺自己的心跳正緩緩恢複正常。
見他半晌沒有反應,顏如玉上前一步,關切道:“做噩夢了嗎?”
“沒事。”駱文星搖搖頭,想了想又轉過身背對著顏如玉將衣服褪下一截,問道:“你看我背上有什麼異常嗎?”
顏如玉靠近了兩步,大將軍發出低沉的呼聲。
駱文星怕它還記著昨天的仇,忙一把將它抱了起來,道:“怎麼樣?”
“沒什麼異常。”
顏如玉平靜的聲音從後麵傳來,接著突然抬手覆上了他的後背。
緊貼著皮膚的手心微涼,令駱文星一個激靈,剛想回頭,對方已先一步挪開了手掌,隨後笑起來,道:“看你,一背的汗。我給你弄幹了,快把衣服穿好吧,小心著涼。”
經這麼一說,駱文星才發現之前身上那股黏膩的感覺果真已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亢奮的情緒,使他迅速從夢境的深淵走了出來,整個人都充滿了幹勁。
他道了聲謝,迅速整理好行裝,開口道:“你剛剛說雲藍長老離開了房間?”
顏如玉點了點頭。
“那還等什麼?”
駱文星一手抱貓一手拽住顏如玉胳膊,風一樣離開了房間。
二人還是和昨天一樣,一人貼了張隱身符,在顏如玉的帶領下穿進了聽風閣錯綜複雜的廊道中。
為防止大將軍亂跑,駱文星一直緊緊將它抱在懷中,好在昨天的好運氣似乎延續到了今日,這一路上十分順利,隻遇到了幾台巡邏傀儡,都被駱文星輕鬆限製了行動。
這對力量逐漸熟練的掌控讓他有些輕飄飄的,仿佛終於在碩大的世界中找到一方立足之地,使得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有了底氣。
他們就這樣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穿過一條長長的懸空長廊,來到了一處僻靜的山崖。
“就在前麵了。”顏如玉小聲道。
駱文星嗯了一聲,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越過一塊巨大的山石探頭向前看去,見前方果真有著一處別致的小院,隻是在那小院的門口,正一動不動地站著一個人影。
他在心裏嘖了一聲,眯起眼睛仔細看去,卻發現那人十分眼熟,竟是昨天與中書長老同來的木香。
原來是個人偶,這就好辦了。
他熟練地抬起手來,大將軍卻趁著這個空隙一扭身子從他懷裏鑽了出去,好在顏如玉及時伸手揪住了它的後頸子才沒有釀成大禍,可還是發出了一聲不大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