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便回巡捕房。”宮崎健太郎立刻說道。
他自然不能和荒木播磨一同過去,需要先回巡捕房,換了警服、同時打聽一下情況之後再過去。
……
程千帆把自己的麵容和所有的情緒都藏在了黃包車的篷布下,不,確切的說,同時還籠罩在還有他的口鼻呼出的煙氣裏。
年輕而又久經考驗的‘火苗’同誌,將自己的身體完全扔在了黃包車的座位上,他的嘴巴裏叼著香煙,默默的抽著。
一呼一吸間,煙卷散發出火光,然後化作鼻腔呼出的煙氣。
禮帽摘下,放在腿上,也遮住了帽子下麵他那攥得緊緊的拳頭。
親自送自己的同誌上路。
這種滋味……
眼睜睜的看著‘麥子’同誌從容赴死。
程千帆是那麼的痛苦。
那麼的絕望。
那麼的無奈。
他是那麼那麼那麼的悲傷無助!
最痛苦的是,他還要強行、盡一切可能壓抑這種情緒,表現出符合日本人宮崎健太郎的做派。
程千帆此時隻覺得自己的腦袋疼得厲害,心髒疼得緊。
他的腦海裏是土坑裏俞折柳同誌那高昂著的頭顱。
他卻猶如一個邪惡卑鄙的劊子手,在遠處指著那顆高昂的頭顱,同荒木播磨談笑戲謔:看,這個支那人的腦袋,是樹苗哦。
……
程千帆閉上眼睛。
他想起自己從坑裏爬出來,轉身離開的時候,俞折柳對他的破口大罵。
他仿佛能夠聽到俞折柳在心中的呐喊:
親愛的同誌,這是我最後能幫你的了,這是我為組織,為人民最後能做的貢獻了!
程千帆發出劇烈的咳嗽,黃包車夫也降慢車速,關心的詢問。
“被煙卷嗆到了。”小程巡長沒好氣說道,“拉你的車。”
車夫好心反而挨罵,卻是攝於小程巡長的淫威,不敢說什麼,隻能賣死力氣拉車。
程千帆將煙蒂扔出去,他的嘴巴就那麼無意識的張了張,似乎是要發出聲音,卻又終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自己這種人,還真是十惡不赦呢。
他在心裏這麼說道。
……
薛華立路二十二號。
穀黚<\/span>天色漸晚。
小程巡長回到捕廳,便聽到手下們都在議論邁爾西愛路的槍殺案。
程千帆沒有停留,而是直接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換裝。
剛剛換好警服,房門便被敲響。
“程巡長。”
是金克木的助理蘇哲的聲音。
“進來。”程千帆說道。
有人推門進來,果然是蘇哲。
小程巡長的臉上便多了幾分笑容,“小蘇啊,什麼事?”
“程巡長,金總派我來通知,邁爾西愛路的案子上邊很重視,請你帶領三巡人馬去現場增援,搜捕凶徒。”
“曉得了。”程千帆微笑點頭,“金總還說什麼了嗎?”
“沒有,就這些,請程巡長務必立刻行動,不要耽擱、誤了公務。”說完,蘇哲轉身離開。
小程巡長看著蘇助理的背影,臉色陰沉下來,終於,恨恨的罵了句,“給臉不要臉!”
大頭呂正好推門進來,看到巡長那陰沉的臉孔,笑著問道,“誰惹巡長您老人家生氣了?”
“一隻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蟲!”程千帆冷哼一聲,然後罵道,“老人家?我有那麼老嗎?”
大頭呂頭大不已,苦笑一聲,不知道哪個家夥惹得巡長生氣,這是把火撒到他身上了。
“你帶幾個人,隨我去邁爾西愛路。”程千帆說道。
“是!”
……
“老黃,嗓子疼,上午那藥丸還有沒?”小程巡長連連咳嗽,推開了醫療室的門。
老黃正在睡覺,呼嚕聲震天響。
被程千帆叫門吵醒後,老黃揉了揉眼睛,就要發火,看到是小程巡長,臉上的怒氣也變成了笑臉。
“什麼藥?”
“治療嗓子的,上午你開的那藥丸。”
“有,有,有。”老黃打了個哈欠,拉開藥櫃,四下翻找。
“俞折柳同誌犧牲了。”程千帆壓低聲音,咬著牙,聲音低沉。
從老黃的手裏接過用白紙包裹的藥丸,程千帆深呼吸一口氣,“向組織上彙報吧,此事隻限於‘蒲公英’同誌和‘包租公’同誌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