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奕睜開雙眼時發現自己正倚靠在牆根,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受了多重的傷,還能活多久,
身上很疼,可右腿卻一點知覺都沒有,
上麵勒著傷口的繃帶已經散了,
翻卷的皮肉不再流血,
黃色脂肪和紅色肌肉纖維清晰可見。
他的斷刀就在右手邊不遠處。
月華如水,給黑夜打上了一層薄薄底光,
四周寂靜無聲,整條街道看不見一個喪屍。
他想伸手去抓刀柄,可就在他觸碰到刀柄一刻,
正對麵突然亮起了刺眼的強光,
皮鞋碾著柏油路上的沙土,
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從光裏一步步朝他走來。
這人很高,強光的掩護下,寧毅隻能看見他棱角分明的輪廓,
卻根本看不見他的臉。
巨大的緊迫感逼著寧奕抓起了刀,
喘著粗氣,寧奕單手拄牆,顫顫巍巍的剛從地上站起來,
那人就已經到了近前。
“你,怕死嗎?”那人問。
“怕死?嗬嗬,我早忘了怕死是什麼感覺了!”
“值得嗎?你現在還可以後悔,給你三秒鍾回答我。”
“草!!!!”用力推了把身後的牆壁,
借著推牆的反作用力,寧奕雙手握刀舉過頭頂,用盡最後的力氣朝著黑影劈了下去!
“這,就是我的回答!
我們,永不屈服!”
……
8月末,中午,這天烈日當頭,晴空萬裏,
整個大地被烘烤的煩熱異常,
江城大學南門外,人來人往。
大包小裹的入學新生隨處可見,
他們配合著見縫插針的擺賣地攤,幾乎將這裏塞了個水泄不通。
嘈雜的叫賣聲和汽車鳴笛聲混合在一起,在汗水和油膩的加持下平添了不少煩躁。
大學南門斜對麵的胡同口的影子網吧門外,
被外牆遮擋的陰涼裏有一個算卦的攤位。
身材肥碩的算卦先生身穿黑色大褂,坐在卦攤後麵手搖蒲扇卻依舊止不住兩頰的汗水。
卦攤的另一側,在網吧泡了兩天的寧奕光著膀子,看著手中卦簽上那個用中性筆歪歪扭扭寫的“騷”字,一臉懵逼:
“騷?!怎麼還有這個?什麼亂起八糟的,你給我看看那裏麵還有什麼!”
感覺自己被耍了,寧弈將卦簽往桌上一扔,伸手去抓簽桶。
不料卻被算卦先生搶先一步將簽筒摟進了懷裏:
“嘿嘿,你先別激動,我這是獨創的末世百味算法。
昨天晚上剛悟到的,你不刷手機啊?”
“刷手機?什麼亂七八糟的。你趕快把簽筒拿給我看看,聽見沒有!”
寧奕根本不知道這胖子在說什麼,
跟他相依為命的爺爺暑假剛去世,
提前返校的這幾天他一直泡在網吧裏,整天魂不守舍。
剛出網吧就遇上這胖子擺攤,本想算一卦解解心煩,卻沒料到搖簽搖出來個“騷”,
頓時,爺爺去世的哀思和這兩天網遊被坑的怨念被揉在了一起,
一股腦的湧上了寧奕心頭,讓他有些怒不可遏。
可這胖子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寧奕的表情,反而抱著簽筒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啊!昨天晚上那個研究反重力的民間科學家不是發現了個什麼射線還是波動嘛,
沒人信他,還揚言要消滅地表生物來著!
你想哈,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就是世界末日啊,
我這是緊跟時事,造福有緣人,
從卦象上來看,你可不是一般人,
你絕對死不了,我死了你都不會死!
等那天來了,隻要你足夠騷,你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好處,
換句話說,你就是天選之子!
不不!天選之騷,對!騷啊,絕對的!絕對……騷~你必須得s……
你看你……哎?別激動,你幹什麼!
我警告你,你不要亂來啊,法治社會,打人是不對滴!”
眼見著寧弈臉色不善抄起了桌麵上的鎮紙,
算命先生一臉驚恐的站起身,作勢要跑。
“嗯……”強行壓抑著怒氣,寧弈低頭招手:“你過來,我給你加個buff。”
“啊?嘿嘿,加個什麼?加錢啊?那多不……”以為寧弈要加錢,算命先生說著就把頭探了過來。
不成想,寧奕掄圓了胳膊,
直接用鎮紙在算命先生頭狠狠的來了一下:
“草!我加你大爺!連我你都敢騙!”
“哎呦!媽吔!”頭上吃痛,胖子也不管卦攤了,撩開大褂前擺,掉頭腿就跑。
“你特麼給我站住!”
“我站你妹!你當爺爺傻啊,站著等你打?
才5塊錢,你至於嗎你。
再說,爺爺我已經泄露天機,命不久矣,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胖子輕盈的越過小賣鋪門口的地攤,
一溜煙奔著遠處的學校大門就跑了過去。
“呦?!往學校裏跑?果然是學生裝的!
還敢跟我這自稱爺爺!
我今天非劁了你不可,你大爺的,你給我站那!”
將卦攤掀了個底朝天,寧奕邁步就追了上去。
後麵寧奕緊追不舍,前麵胖子邊跑邊罵,
一胖一瘦在校門口密集的人群中急速穿梭,頓時成了周圍人眼中的焦點。
“呦,快看,大二中文的那個周半仙讓人給打了。哎?他算卦到底準不準啊?”
“準個屁啊!之前就被人打過,
聽說商英一個挺秀氣的男生讓他算出來個月經不調,
人家都說了自己是男的,他還嘴硬,
非得說人家女扮男裝,後來被人家室友堵寢室裏揍了一頓。”
“真的啊?我之前就聽說他總是借著看手相的機會摸小姑娘手,
看來是真的咯,果然是個騙子。”
“可不是嘛,就是一個好色之徒……”
人群裏議論紛紛,
一轉眼的功夫二人就跑出幾十米,寧奕的奔跑速度並不慢,
可這胖子滑溜的很,
有幾次寧奕已經摸到胖子的後衣襟,卻就是差那麼一點點抓不住。
心裏氣不過,腳步又加快了幾分,
最終,在距離校門口還有幾十米的地方,寧奕一個縱身死死抓住了胖子的衣襟,
沒想到那胖子腳下一滑,驚叫一聲,身體猛的墜了下去。
重心不穩,寧奕被胖子這麼一帶也跌了出去。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寧奕落了地,
“我……我了個!啊~~吼吼吼,我的老腰……”
視線短暫的黑了一下,
再抬頭時,寧奕發現頭頂窄成一條線的天空兩側已經圍滿議論紛紛的人群,
身邊全是裸露的泥土,
這才知道自己被胖子帶進了溝裏。
維修暖氣管道的深溝斜插了半個校門,
是昨天下午開始挖的,足有四五米深,
在網吧呆了兩天,始終沉浸在遊戲廝殺中的寧奕不知道這溝的存在,
校門口本來就人來人往特別繁華,加上這兩天新生陸續報到,大溝兩側都擺了地攤,不到跟前根本就發現不了。
等寧奕發現了不對勁的時候,
胖子已經慌不擇路的衝破了隔離繩,
跌落已在所難免。
以近乎大頭衝下的角度紮進了深溝,寧弈被摔了個七葷八素,
視線中出現了一圈圈波動,腦袋周圍全都是小星星,
無力起身,他隻能徒勞的躺在胖子身上喘著粗氣,
仰頭與溝沿兩側向下探查的腦袋對視著。
“你大爺的,出去了老子非把你打出屎來不可!
恐怕用不了兩個小時,全校都特麼知道我掉溝裏了。這特麼糗大了!”
就在這時,周圍突然像是刮起了一陣奇怪的波動!
身處溝底的寧弈不知道,
這波動像刮刀像一般,由遠到近一瞬間就掠過了大地,
隻有頭頂漣漪般扭動的空氣和臉上火辣辣的疼痛讓他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
轉眼,上麵圍觀的人消失了,四周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嘴裏突然出現濃重的金屬味,
寧奕以為是水的暖氣管道漏了,
如果管道裏有水,並且這個時候發生了泄露,
恐怕用不了多久這溝就會被水填滿,
剛想起身查探,第二陣波動到了,
比上次更強烈的疼痛直接將寧奕擊倒,近乎昏厥。
……
緩了幾分鍾,寧弈才終於將視線重新對焦,
“呸!tui!噗!怎麼這麼大的水鏽味!喂!胖子,滾起來!”
溝裏並沒有水,寧奕回身用力推了把被他壓在身下的胖子,
可那胖子不僅一動不動,身體上更是看不到呼吸的起伏。
“死了?你裝……臥槽!”
剛起身,他就驚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胖子滿頭是血,套著黑色大褂的肥胖身軀趴在溝底一動不動,一旁管道上盡是血跡。
“摔,摔死了?”喘著粗氣,寧奕伸腳在胖子屁股上踹了一腳,還是並沒有任何反應。
“完了!死人了,吃官司了……上麵怎麼沒人呢?怎麼這麼安靜?”
強迫著自己鎮定了兩秒後,寧奕連滾帶爬的向著深溝一側跑了過去。
跌跌撞撞的跑了幾十米,在深溝一頭的土坡上,
正準備爬上地麵的寧奕驚異的發現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的東西。
“胸……胸罩?”
咽了口唾沫,寧奕撿起胸罩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
一股……nai香味?不是新的!?
到底什麼情況!?
呆愣了半晌,他才抓著胸罩,沿土坡爬上了地麵,
可入眼的一切卻又給了他重重一擊。
牛仔褲、半袖、短褲、連衣裙、西裝、皮包、行李,各式各樣的衣服和物品,散落的到處都是。
微風吹過,大街上除了微微晃動的衣物,還有隨風滾動的鈔票,
剛才還熙熙攘攘的大街此時竟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