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應該這麼想。”
李華成抬頭看著他：“應該說，給他什麼，才能讓他心甘情願的放人。又或者說，是有什麼東西，是我們能拿出來跟他做交換的。”
......
極夜籠罩下的烏蘭國夜色似乎透著一種深不見底般的深邃。
雪花在空中飛揚，飄飄灑灑，落在了雪舞軍團駐地內交錯的燈光中。
數千雪舞軍團的精銳還在黑暗騎士團穩定著局勢。
而這裏仍舊有近萬人的精英默默的堅守著。
火男來到副軍團長辦公室外時，秘書正拎著分量很足的餐盒從樓梯的轉角處走過來，餐盒邊緣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讓人覺得很親切，也很溫暖。
看到火男，秘書愣了下，下意識的抬手敬禮。
“什麼好吃的？老鷹今晚加餐？”
火男笑了笑，隨口問道。
“幾個小炒，兩斤米飯，將軍從上午忙到現在，剛有些空閑。”
秘書笑了笑。
“給我吧。”
火男隨手拿過了餐盒，擺擺手：“去忙你的。”
秘書猶豫了下，點了點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原本隻是迅雷軍團的一名基層軍官，來到雪舞軍團後機緣巧合成了李天鷹的秘書，對於李氏的很多事情，他都不是很了解，但火男跟自己的頂頭上次關係極好，這點他卻是知道的，兩人都是出身於李氏，偶爾閑暇的時候，經常會坐在一起追憶往昔，可惜軍團駐地不能喝酒，這讓李天鷹一直覺得有些遺憾。
火男隨手敲了敲副軍團長辦公室的門，還沒等裏麵回應，就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李天鷹正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看烏蘭國的新聞，神色嚴謹而認真，看到火男，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我這副軍團長待遇有點高啊，讓軍團的高級作戰參謀當秘書，這規格，好家夥...”
“我這也算是提前拍領導馬屁，省的你老小子以後給我小鞋穿。”
火男冷哼一聲，把餐盒放在桌上打開，裏麵的碗筷隻有一份，他也懶得多說，端起飯碗夾了口菜。
“就你這德行，以後大把的小鞋給你塞過來。”
李天鷹哈哈一笑，又拿了一副碗筷過來享用晚餐。
對於中洲駐歐陸軍團的事物，議會方麵充分尊重了東城無敵的意見，都知道這裏算是李天瀾的地盤，因此從頭到尾，其他幾大集團，甚至包括太子集團，都沒有對這裏的人事發表過什麼看法。
駐歐陸軍團的最高長官成會寧已經在這裏待了好幾年的時間，是時候動一動了，東城無敵對他極為倚重，對於他的調動在近期就會提出來，趁著特戰集團風雨飄搖的這段時間，東城無敵很希望能夠徹底肅清他的前任齊北蒼留下的影響，所以成會寧應該會被調回幽州，軍銜升一級，接替白清朝如今的位置，又或者接替葉東升留下的位置。
而駐歐陸軍團的最高長官，則有李天鷹擔任。
作為李氏如今留下的最強的老兵之一，李天鷹毫無疑問是半步無敵境，而且是很頂尖的那種，沒有足夠的實力，幾十年前中洲也不會以他的名字作為一支特別部隊的番號。
他原本是東城無敵推出來競爭邊禁軍團軍團長的人選，如今條件不成熟，在歐陸過度一下也不是什麼壞事。
而火男雖然是燃火境，但實力比起李天鷹一點都不差，李天鷹掌控歐陸駐軍後，火男將成為雪舞軍團新的軍團長，當然，也有可能是李天鷹兼任雪舞軍團軍團長的職務，火男成為副軍團長，就如同如今的成會寧和李天鷹的關係一樣，不過不管是什麼職務，火男都將是今後雪舞軍團的一把手。
而這裏也將漸漸成為東皇宮李氏老兵們的聚集地。
“你看上去心情不錯？”
火男吃著飯，看著嘴角帶著笑容的老夥計，若有所思的問了一句。
“嗯？”
李天鷹莫名其妙：“我心情一直不錯啊，你話裏有話？”
火男一時間沒有開口說話。
“就知道你沒事也不會找我，說吧，怎麼回事？”
李天鷹夾了一筷子辣椒炒肉，吃的鼻尖冒出了一抹汗珠。
“你應該也收到消息了吧？”
火男平靜的問道。
李天鷹的動作微微一停，半晌，才緩緩道：“關於少主的？”
“哪個少主？”
火男直接問了一句，語氣非常的直接。
少主。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稱呼。
李天鷹和火男都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了，比李狂徒和李天瀾都大，他們二人曾經都是跟隨李鴻河的嫡係，尤其是火男，更是當初李鴻河身邊的神聖近衛之一，李狂徒突破進入無敵境之後，火男跟在了李狂徒身邊，成了李狂徒身邊的神聖近衛。
站在兩人的角度來說，從李鴻河那裏開始算，李天瀾無疑是少主，而李狂徒，也可以算得上是當初的少主。WwW.com
李天鷹放下了碗筷，默默的看著火男，足足過了好幾分鍾，才淡淡道：“你什麼意思？”
火男笑了笑，又問了一遍剛才問過的問題：“你應該也收到消息了吧？”
李天鷹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你想說些什麼？”
“不知道。”
火男搖了搖頭：“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想說些什麼，心裏總覺得不舒服。”
李天鷹突然笑了笑，重新拿起了碗筷：“你看到了，我現在心情很好。”
“是啊，看到你這樣，我挺羨慕的。”
火男輕聲道。
“因為我從來都不去想那麼多，有一點我很清楚，我是李氏的人。三十多年前，我在恒國執行任務的時候，如果不是李老拉了我一把，我早就被碎屍萬段埋骨異國他鄉了，從那一天開始，我就告訴自己，我是李氏的人。李氏很好，任何時期都很好，我經曆過李氏一呼百應翻雲覆雨的巔峰時期，也跟著李老隱姓埋名在邊境待了很多年，酸甜苦辣，該體驗的都體驗過，無論是怎麼樣的李氏，李氏都很好。”
“我喜歡待在李氏，沒想過離開，所以想那麼多幹什麼？”
李天鷹漫不經心的說道。
火男皺了皺眉，沉聲道：“想得多，不代表就是要離開李氏。”
“不想離開，為什麼想這麼多？”
李天鷹的聲音有些冷：“李老臨終前，明確說過，天瀾才是李氏的繼承人，這是李老的意誌，其他的，我不管。但任何不認可李老意誌的人，無論他是誰，都是我的敵人，不死不休的那種。”
“所以你對天瀾抓住狂徒的事情無動於衷？”
火男的聲音有些複雜。
李天鷹沉默了一會，淡淡道：“我一直都不是很喜歡狂徒。當年就是這樣，事事都抬太走極端了，這樣的人，或許什麼事情都可以成功，但一旦失敗一次，就很難在翻身了。事實證明，我的看法是正確的，他有今天，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他的性格。”
“我不喜歡他，也不認可他，李氏真正的繼承人也不是他，那我為什麼要關心？”
“哪怕天瀾把他殺了？”
火男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李天鷹微微一怔，拿著筷子停在了原地，皺眉不語。
“如果...”
他放下了碗筷：“如果天瀾真的想殺他的話，也不會把他俘虜回東皇宮了，你應該很清楚這一點。”
“確實。”
火男點了點頭：“但就怕萬一。現在他確實沒死，可是接下來的發展，誰能預料到？”
“如果天瀾一時衝動的話...”
“那便殺了吧。死了就死了，一幹二淨。”
李天鷹突然說了一句。
“......”
火男抬頭，愕然看著李天鷹。
李天鷹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冷。
他問了一個跟火男一模一樣的問題。
“你應該也收到消息了吧？”
火男微微皺眉。
“你不覺得這個消息很有意思嗎？”
李天鷹問道。
“消息，應該是江上雨放出來的。”
火男皺了皺眉，沉聲道：“這個消息，嗬，第一是在告訴中洲議會。議會知道這件事情之後，肯定是要出手的，天瀾現在在中洲太過強勢，他們需要一個可以製衡天瀾的人選。第二，就是在告訴我們這些李氏的老人，希望我們可以給天瀾施加壓力，第三...”
火男嘴角扯了扯：“應該是有刺激天瀾的目的，如果天瀾一時衝動殺了狂徒的話，不止是中洲會失望，就連我們也會失望，到時也許就會發生很多故事了。”
“我一點都不失望。”
李天鷹突然開口道。
“嗯？”
火男皺了皺眉。
“我是說...”
李天鷹看著火男：“你不覺得這個消息很有意思嗎？”
“江上雨，李狂徒，古行雲聯手。”
他盯著火男的眼睛：“李狂徒，古行雲聯手！！！”
火男：！！！
“嗬嗬，聯手....”
李天鷹笑了起來，但眼神卻無比的冰冷：“當年的叛國案後，李老集中了所有可以短時間內集中起來的力量，帶著我們去了邊境，當時準確人數你知道有多少人嗎？”
“我知道。”
李天鷹用力的點了點自己的胸口：“一千九百八十三人。”
“二十年！二十年的時間裏，李氏有一百三十三人自然死亡，我說的自然死亡，是因為病痛，舊傷，暗傷發作，沒有條件醫治的自然死亡，那個時候，我們營地裏連一瓶青黴素都沒有的死亡死亡。”
火男：“......”
“二十年的時間裏，偷天換日，去了天都煉獄的兄弟有八百多人。”
“而幾年前少主離開邊境去華亭的時候，邊境營地裏，李氏的兄弟還有一百多人。”
火男：！！！
李天鷹的聲音很平靜。
平靜到了極致，本身就是一種歇斯底裏的瘋狂。
“你告訴我，其他人在哪？”
火男無話可說。
“你以為我們到了邊境，昆侖城會放過我們？斬草除根，那些真正死去的兄弟就是最好的答案。”
“二十多年的時間，酸甜苦辣，我們過的所謂苦日子，我喜歡，我他媽願意！我覺得這樣的日子很好。但除了我自己，除了跟我榮辱與共的兄弟，外人誰也沒資格告訴我：這樣的日子很好。”
“這一切都是因為古行雲，因為昆侖城，因為李狂徒自己。”
“我沒怨過他，我們誰都沒有怨恨過李狂徒。直到今天之前。”
“而現在，我聽到的是什麼？”
“是李狂徒跟古行雲聯手了！”
“天瀾離開邊境，就是為了恢複李氏的榮耀，為了給李狂徒報仇，為了覆滅昆侖城，把我們李氏二十多年承受的一切一點不差的全部還回去。”
“而現在，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李狂徒，跟古行雲聯手了。”
“他針對的是李氏的人，是李老指定的繼承人，是想要給他報仇的人，是想要把他丟掉的所有榮譽在拿回來的人！”
“去他媽的聯手！”
“砰！嘩啦...”
李天鷹直接掀翻了麵前的桌子。
蔬菜，米飯，肉塊，碗筷，餐盒，所有的一切全部撞在了牆上，稀裏嘩啦一陣亂響。
“我們這二十多年所遭受的一切算什麼？”
“那些真的埋骨在邊境的兄弟們算什麼？”
“你在荒漠監獄的這麼多年算什麼？”
“他和古行雲聯手，嘿嘿，嗬嗬，哈哈，這到底算是什麼呢？”
“他和古行雲聯手的時候，到底有沒有想過站在他身後，還在天都煉獄的兄弟們？”
“有沒有想過我們在邊境到底遭遇了什麼？”
“有沒有想過他那個曾經站在中洲巔峰，因為他而落魄到在邊境苟延殘喘的老子和他的家族？”
“哦，可能是想過吧。我覺得應該是想過，然後他就代表李氏，代表李老，代表我們每一個人，死了的，活著的，代表李氏的所有告訴古行雲：我代表李氏原諒你了，原諒你的所作所為，我們去對付李天瀾吧。”
“他也配？！”
“不忠不孝不義，天瀾殺了他我會失望？我不失望，我會好好慶祝一下才是！”
急促的敲門聲中，聽到了動靜的秘書直接一把推開了辦公室房門。
李天鷹揮了揮手：“沒事，在叫一份飯菜過來，我好好慶祝慶祝。”
火男的嘴角尷尬的抽了抽。
尷尬在他整個人身上表現了出來。
他沒有辦法說自己可以理解李天鷹的心情。
因為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他記著的是他當初跟在李狂徒身邊的一切美好，是那份情誼。
而李天鷹記著的是他在邊境時所承受的一切。
情義？
在他聽到李狂徒和古行雲聯手的那一瞬間，這所謂的情義，似乎就已經徹底的煙消雲散了。
看著李天鷹激動的表情，火男深深歎了口氣。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在得知李狂徒跟古行雲聯手後，從內心放棄了李狂徒的絕對不止是李天鷹一個人。
還有更多的李氏老兵，都會有這種想法。
放棄？
或者這根本就不叫放棄。
因為李狂徒在跟古行雲聯手的那一刻起，他似乎就已經放棄了李氏的身份，也放棄了李氏跟昆侖城之間的恩恩怨怨。
而這，卻正是李氏堅持了多年，一直堅持到現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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