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1)

白天的燥熱還未完全退去,曬了一天的沙灘經海風一吹,蒸騰出徐徐熱浪。婦女們動作迅速地收起攤曬在沙灘上的海菜與蝦醬,迎著夕陽的餘暉,出海的漁船也都陸續返港,對於漁民來說,忙碌的一天就要結束了,而對於葉芬來說,嶄新的一天才剛剛開始。

葉芬在島在經營一間小酒館,是島上唯一一間通宵營業的酒館,用葉芬的話說,這些老光棍們長夜難熬,總要尋些消遣,她就衝著這個才開了這間酒館。乍聽之下仿佛是做了件功德,其實葉南姝覺得真正被解救的應該是葉芬自己。

葉芬如今已是半老徐娘,漸漸地疏於打扮,經常下午睡醒了頂著一頭幹枯的燙發坐在二樓的窗前抽煙,煙酒加上不規律的作息,讓她的皮膚不再白皙而富有光澤,呈現出一種接近蒼白的蠟色。酒館二樓是葉芬母女起居的地方,窗口正對著島上的大教堂。那座十八世紀末的建築保存到現在修修補補早已不複當年榮光,況島上信奉天主教的人並不多,若不是政府念著這處海島教堂曆時悠久,代表著民族與時代的進步,每年都撥款救濟,早就不知淪落成什麼樣了。德國人留下的遺跡在這座島上還有很多,歐式的圓頂與鐵製的柵欄比比皆是。

夕陽籠罩之下,翠綠的水杉整齊地排列於道路兩旁,像一個個戎裝侍衛,保衛著這座小島。就像葉芬無聲地守候在這座島上,等待著不知名的那個人從遠方回來。

葉芬是葉南姝的母親,她從來沒聽她提起過父親,可她直覺地知道葉芬在等待著什麼,葉芬那樣漂亮的女人,年輕時總要有點故事,大概是顧忌著葉芬的潑辣,很少有人敢在她麵前說葉芬的往事,偶爾有一兩個人說漏嘴,也僅止於葉芬年輕時曾勾引過她家男人之類乏味的故事,按那些人的話說,島上九成的男人都被葉芬勾引過。對於這點,葉南姝深信不疑。

隨著南方經濟體係穩健成熟,時代日漸進步,島上的漁民也開始受不了這裏的枯燥與落後,紛紛搬到鎮上生活,隻有葉芬沒有要走的意思。葉南姝隻好也跟著繼續混日子。

南姝就讀的學校是從原來的教會學校延伸出來小中高一體製中學,到高三這一年,班上同學一個個轉走,隻剩下二十來個人艱難地支撐,學校的老師多數是派來支教的義工或大學生,在最初的青年熱血及新鮮勁兒過去後,隻剩下日複一日的枯燥與煎熬,大部分老師都受不了這裏的清苦請辭離去。

挨到這一年,南姝的班上隻剩下一位老師,兼並著數語外三門課程,校長一人獨攬其餘物理化學等五門課程,聽說這位老師也要走,在校長苦口婆心勸說下才答應留下來的,約定隻教到學生們高考結束,而離高考還有不到九個月的時間。

高考在即,很少能看見葉南姝這樣大的孩子在外麵閑逛的。

葉南姝一直懷疑自己不是葉芬親生的,所有高三學生都在家複查習功課的時候,她卻還要為了兩條死魚跑腿?一想到趙胖子家婆娘那滿身的肥肉都覺得世道無比艱難。

“這是你們剛剛送過去的兩條死魚,我媽讓我來換。”葉南姝把裝魚的袋子伸到她麵前。

漁檔散發刺鼻的腥味,一張兩米見方的榆木案板上攤放著幾條已經剝好的青鱗。趙胖子媳婦正蹲在地上就著木盆刮魚鱗,聽到聲音自蓬亂的發絲底下斜了她一眼,陰陽怪氣地道:“臭丫頭片子,從哪弄來的死魚拿到我這兒說是我賣給你的?想訛人是不是?”

“誰訛你,這就是你家的魚。”

“你怎麼就證明這是我賣你的魚。”她一聲冷笑,繼續低下頭刮魚鱗,南姝屏著氣,盡量不讓自己過分去追究那撲麵而來的腥味,“你別想賴賬,這魚是趙胖子剛才送來的,一箱八條魚就死了兩條,掙這份黑心錢你缺不缺德。”

“你說誰缺德?”趙胖子媳子拎起刀站了起來,刀尖直指向她,原本緊繃的麵孔突然轉為冷笑,“誰不知道你媽在島在幹的什麼營生?專門勾引男人,要說缺德,誰比得過她呀!”她鄙夷地睨了她一眼,用力把刀紮在案板上,雙手叉在腰上,擺出一副你奈我何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