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兄殺父——
這樣大逆不道的罪,放在從前,裴浩昌可以一笑置之。
外人不知道他在裴家過的窩囊日子,他們隻認錢。
錢在哪兒,尊嚴就在哪兒。
裴欽寒父子一直得老爺子偏心,占據著裴家的一切。
他們這一脈,從他到裴禦歡,沒有一個被正視過。
裴禦歡已經廢了。
他不能容忍陽陽也被帶入歧途。
他開始在意,如果陽陽看到他被判刑,會不會也認為他是十惡不赦的壞人……
身為父親,遭受萬人唾罵,這對一個幼年時期的小孩兒來說,是不可磨滅的打擊。
裴浩昌意識到,他必須要阻止這一切的發生,讓陽陽回到正常的生活裏去。
哪怕以後沒有他在身邊……
他也認了。
總之,陽陽不能跟著裴禦歡!
裴浩昌的案子正在收集證據中,提審還有一段時間。
想要利用他找到裴禦歡的犯罪證據,裴欽寒不得不把提審日期往後推一推。
這對他而言,也是一種無聲的折磨。
他和爺爺之間,並沒有到水深火熱的地步。
二十幾年的親情,是永遠無法割斷的水流。
自出生之日起,奔流不息。
他自責嗎?
當然。
他最痛恨的人就是自己。
從警局出來後,裴欽寒坐在車上罕見的沉默。
就連祈月在旁邊待著,他也一直沒有吭聲。
祈月好幾次想要找話,提到去見楊小琴的事。
裴欽寒閉目假寐,她便沒有再提。
去見人,她一個人也可以。
沒必要把兩人捆綁在一塊。
等到車開了一段,祈月才發現不對勁。
“這不是去楊小琴那的方向。”
嚴青開車,掃了一眼後視鏡,“祈小姐,今天是……”
“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
裴欽寒聲線冷沉而悶,重重敲了祈月心髒一下。
她不記得裴欽寒父母的忌日。
但她記得從前每到這一天,裴欽寒就會消失不見。
不管是公司還是爺爺,都聯係不上他。
他們有時候也會來問她,以為她扮演著妻子的角色,一定是最清楚的人。
實際上不是。
她那時候對他知之甚少。
祈月沒有說話。
裴欽寒視線看了過來,“你能跟我一起嗎?”
他在邀約她。
但,車是他的人在開,已經到了城關,她拒絕的話也沒什麼作用吧?
這人……
邀請人一起,還這麼霸道。
在裴欽寒忐忑的目光中,祈月還是點了點頭。
兩人到達南山墓園。
風聲蕭瑟,四周寒鴉藏在鬆樹之間,聲音淒厲。
裴欽寒拄著拐杖,在老爺子墓前緩緩跪了下去。
白菊之上,水滴搖曳。
祈月拜了一拜,點了香,“爺爺,我在裴家三年,多虧了您的照顧……”
裴欽寒沉默的麵龐有一瞬冰裂。
她對爺爺的感激,反襯出他那些年的無情。
可笑的是,他竟然覺得刺痛。
他有什麼資格?
現在連後悔都無法說出口罷了。
祈月在裴欽寒身後站了良久,直到他注意到自己。
她雙手揣在口袋,寒風吹得渾身冰涼,她的聲音也有點冷,“所以裴浩昌會對爺爺動殺心,並非偶然。”
裴欽寒艱難地撐著手從地上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