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湛若(鄺露)那老小子怎麼樣了。”張穆心想,聽說鄺露在他北上之後得罪了南海縣令黃熙胤,逃亡廣西,可惜在外書信不便,不知他身在何處,不然與摯友攜手同遊山河,想必也是一樁快事。
想到這裏,張穆心中又有了一絲慰藉,隨即在書桌上鋪好宣紙,又命小廝研墨,提筆作《抵家山故舊多死喪作詩自勵》,詩雲:“既生五濁世,富貴無久常。患在貧賤中,種種皆苦忙。貧賤窮易返,富貴耽豈遑。回觀身漸輕,一切如秕糠。所慕所師友,汲引聖賢旁。西方有古佛,願力披十方。釋家本吾師,宣說極已詳。誠信念不斷,身出蓮花房。五色若車蓋,沐浴隨香光。塵砂視珠玉,地盡七寶裝。帝綱絢行樹,風籟含笙簧。鸞鶴會百音,諷念和輕颺。時無寒暑逼,心地鹹清涼。物情遠善業,淫殺競自戕。垂老忘歸期,願與恩怨商。”WwW.com
寫罷,忽有一小廝在外稟報:“老爺,蘇宇霖老爺有請。”
“蘇觀生?平日往來不多,他找我何事?請往何處?”張穆有些奇怪。
小廝道:“未言何事,隻說在篁村嚴庵。”
東莞篁村原沒有寺廟,曆史上有一座著名的芥庵,乃道獨和尚弘法道場。道獨和尚,別號空隱,廣東南海人,曹洞宗三十三代傳人,先後繼住廬山黃岩寺、東莞芥庵、羅浮山華首台、廣州海幢寺等法席,卒於東莞芥庵。芥庵乃道獨和尚與天然和尚(曾起莘)返粵後所建,不過此時的道獨和尚還在廬山金輪峰,原本他應該在1640年受陳子壯、黎遂球等人的邀請返回廣州,由於元老院的到來,道獨和尚會不會回來就是個大大的問號了。
所謂嚴庵,則是這個時空的袁崇煥幕僚李雲龍出家後雲遊至東莞所建的修行之所。
十多公裏外的萬家租(今萬江村頭坊),一戶普通人家,氛圍有些沉悶。
家中的母親臥病在床,兒子正端著一碗清水給他母親送服一些白色的片狀藥,這是他從城中新開張的潤世堂拿的磺胺。先前家裏已經請了本縣最好的老中醫瞧病,開的藥方非要用什麼原配的蟋蟀做藥引,這誰能弄到啊,隻能隨意抓了一對蟋蟀,顯而易見的是,熬出來的黑乎乎的藥液喝下去並沒什麼效果。於是他隻能寄希望於澳洲人的潤世堂,都說這磺胺是澳洲人的靈丹妙藥,雖不能起死回生,但據說大多數的病吃了就能好。
可是眼下的情況有些不對勁,磺胺已經用了數次,母親的病情仍不見好轉,一家人都急得團團轉。兒子隻得又花了大價錢請假髡醫生上門診治,醫生拿著新式聽診器這兒聽聽,那兒聽聽,詢問了病曆之後,歎息著搖搖頭。
兒子至孝,跪下求道:“大夫,我知道大宋醫術妙之又妙,一定還有救對不對?”
醫生拿出一張處方簽,字跡潦草地寫了個方子遞給他,神秘兮兮地說:“我能開出來的磺胺是臨高製藥廠最早的品種氨苯磺胺,療效不甚可靠,你若有辦法從省港總醫院弄到這味藥,或許還有救。”
兒子接過處方簽,隻見上麵寫著:“青黴素一支(1萬單位)。”
千恩萬謝送走醫生後,兒子不由得動了心思,或許隻有杜首長能幫上忙了。
“家玉,家玉……”突然門外傳來呼喊聲,伴隨著陣陣敲門的聲音。
“石寶,你照顧母親,我去開門。”張家玉對年幼的妹妹說道。
“先生!”大門在“吱”的一聲之後開了,張家玉驚奇地對來人喊道,來人約摸四十歲的模樣,正是張家玉之前的業師林洊。在林洊那裏,張家玉為參加科舉主攻《易經》,順便也學習了《黃石公三略》《紀效新書》《武備誌》《兵機要略》《神器譜》等兵書。
林洊小心地看了看四周,進屋後關上門,才對張家玉說:“家玉,聽說你從廣州回來了,可曾受髡……澳洲人刁難?”
張家玉有些心不在焉,答道:“澳洲人政務繁忙,不會刁難我一個無名小卒。原本是想去廣州開闊眼界,參加城中士子的學社,沒想到澳洲人打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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