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節 南返(2 / 2)

眾商人見他麵露不悅,一人道:“君隻知商貿繁華,卻不見民生多艱。此地處贛閩粵三省交界,萬山蟠結,溪峒深阻,政教疏遠。朱明自正統至崇禎,百餘年間幾乎隔年便有鄉民暴動。大宋來了之後,土匪降的降,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南北商貿雖不及以往興盛,但營生卻是比以往要好做。”

又一人接話道:“是啊,崇禎元年,興寧山賊蘇峻聚眾,來回抄掠贛閩粵三省鄰縣。南贛巡撫先是招撫,給山賊封了幾個把總官銜,沒多久又叛,蘇峻被擊殺後,餘黨鍾淩秀等數千人於崇禎三年複起,流劫會昌、武平、程鄉,諸縣深受其害。興寧由於多盜匪,所以鄉人擇地之可守者,築圍屋以避亂,凡為圍三十六,為寨七十一。”

“就這南雄一地便有十多道關隘用於禦匪呢。”

那小廝有些好奇,問:“既然如此,那短……宋兵施了什麼秘術?能將這為禍百年的匪患肅清?”

“小兄弟,你這就不懂了。世上有天生的土匪嗎?朱明剿匪,不得根本,如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

“你倒是說啊。”小廝提醒道。

商人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小聲地說:“大多數土匪不過是因豪強仗勢欺壓同宗同族以致他姓他族之人,肆無忌憚為所欲為激起的民變,以致盜匪橫行無忌。大宋來了之後啊,打土豪惡紳,清償血債,厘清田地。負隅頑抗的要麼死了,沒死的據說都流放南洋去了。”

文人冷笑道:“哈哈哈,我道是為何,原來是髡……宋兵做了這裏的土匪頭子。”

“慎言,慎言。”商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官家人才放心下來。

文人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奪人家產,分人田地,此番行徑與土匪何異?”

又一商人道:“自古‘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你我身處亂世,想必聽過‘匪過如梳,兵過如箅’的說法,百姓既怕盜匪,更恨官兵。唯獨這大宋的伏波軍不幹奸淫擄掠、殺良冒功之事。兵禍一起,疫病也跟著流行,兩年間粵北痘症肆虐,村村戴孝。幸得官家施以疫苗,如今邊境村落已人人接種,不再受這死別之苦。倘若土匪都如大宋這般,從賊又如何?”

文人不再說話,他和小廝在南安辦理入境的時候也經過了所謂“淨化”隔離,被那身穿白衣的短毛女子拿著一種從未見過的針在手臂上戳了幾下,等上臂出痘之後才準許入關,還發了張“疫苗接種證”。

商人們還在眉飛色舞地談論之前的戰事。

“伏波軍兵鋒所指,如摧枯拉朽一般,攻下南雄、南安和南野城,贛州震動。當此之時,臨武的礦工也暴動呼應,明國匪兵被打得抱頭鼠竄……”

又一人笑道:“嘿嘿,南贛巡撫聽說‘髡賊不滿千,滿千不可敵’,嚇得緊閉城門,差點上吊。”

“贛州城池堅固,易守難攻,沒聽說伏波軍攻打過贛州。隻是那南贛巡撫轄區丟失過半,崇禎小兒氣急敗壞,一怒之下將他下獄了。”

……

聽著商人們的演藝評書,文人抬頭閉上了眼。三年前的正月十五,他在廣州與朋友乘醉策馬,縱遊花燈夜市,好不痛快。適逢南海知縣黃熙出巡,他來不及回避,被衙役大聲嗬斥,他也不下馬,黃熙十分生氣,命人收了他的馬。他恃才傲物,自命一代風流才子,諷刺道:“騎驢適值華陰令,失馬還同塞上翁。”因此得罪了知縣。

黃熙上奏削去他的功名,更要拿他治罪。他的嶽丈按雲南便道梁元柱求情也無用,不得已亡命廣西,從此浪跡天涯,腳印遍布廣西、湖南、江西,也見識了大明朝烽煙四起的景象。

去年忽然聽說髡賊作亂,兵不血刃便拿下廣州,他心憂家人安危,又有心回鄉組織義兵報效朝廷,於是想盡辦法欲回廣州。隻恨那髡賊斷了大庾嶺商道,盤查甚嚴,終不得返。正在進退兩難,徘徊憂憤之際,卻偶得貴人相助。這才暫時安頓下來。盤恒半載,聽聞髡賊似乎與江西地方達成某種默契,不和不戰,商路重開,這才踏上了返鄉之路。

這一去,等待他的將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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