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頭處離城甚遠,二人前一日在附近賃了房子,住了半宿,天不亮便來等候,上船後又行了良久,小船才緩緩停下,船夫將二人眼上黑布取下。睜眼望去卻是在一片極大的紅樹林之中。
棄舟登岸,樹林中卻又有一條小道,由向導引路一路往前。二人也不辨東西南北,隻跟著向導一路前行。
沿路而行,路上不時有其他人彙入,都是步行而來。顯然此地不通車馬,來者都要依靠舟楫。徐桐心中暗暗憂慮,自古水道最為複雜易變,尤其是這般大片沼澤沙洲之中的水道。宋人的梁山三十六員好漢聚義梁山泊數十年,官兵束手無策。實際梁山並無險要之處,全靠八百裏水泊遮蔽官府。
這些人大約便是今日各會的頭麵。徐桐用探尋的目光看向李百傾,李百傾隻略微點了下點頭。又走了移時,道路越加複雜,時而需撥開樹叢,時而從溪流上臨時架板通過。周邊不是樹林邊是蘆葦蕩,連天光也看不到。路上明暗哨卡忽隱忽現,戒備森嚴,直走到近午時分,方來到空地上一座寺宇。
徐桐暗暗心驚,小船劃劃槳搖櫓速度甚慢,別看時間長,實則此地距離廣州城大約隻有十五到二十公裏。也就是說,從西門出來,最多四十裏路邊是匪巢了。而這匪巢深居沙洲紅樹之間,若無向導,便是動用大軍拉網也休想輕易搜尋出來!難怪這幫人有持無恐,在這裏公然聚集。
這座寺院庭院占地極是寬廣,但格局卻不甚大。建寺之時據言因為缺少大木為梁,便在拚接的主梁上外包鐵皮,故得名鐵梁寺,寺內殿宇房屋俱是石基打底,外壘土牆,內修木殿,布局兩進,前為山門堂院,中為佛殿,後為方丈室、廚房、居士房。如今大多已經坍塌。山門早已破敗,門前匾額也不知所蹤,殿內倒著一個缺足少把的香鼎,正殿裏供奉著木雕佛祖寶象,隻是早已彩繪失色、金裝剝落,佛祖身旁侍立兩尊比丘立像,兩側偏殿列著二十餘尊大小菩薩,高矮胖瘦形態各異,年久失修,均已朽爛不堪,辨識不出麵目。
山門前幾名嘍囉迎客,驗看了公帖,便即有人引入,院中分兩列擺著幾十餘張條案交椅,不少人已然落座,自有嘍囉上前奉茶敬煙。正中擺放一把圈椅,椅後設一張香案,上置一神龕,供道教天帝,上書“昊天金闕玉皇玄穹高上帝”,案前設三爐四碟,三爐香各敬天地人三才,每爐內插高香三注,四供碟擺著豬、牛、羊、雞全葷供,喻天帝統禦各界弟子不忌葷腥。
院中桌椅排列各有座次,一名嘍囉將李百傾與徐桐二人領至最末尾一桌,嘍囉高聲唱道:“老李莊授業弟子李百傾攜侄李健到,排位入座。”安頓李百傾二人坐了,又擺上煙茶果品方才退去。不多時,兩列座位漸次坐滿,除四五十會首外,加門人弟子足有百多號人,各人奇形怪狀,或高聲闊論、或竊竊私語,眾人心思各異,目光閃爍,眉眼不住四下撒摸,院中鬧鬧哄哄,一片嘈雜。
突然一聲靜鞭,院內立時靜了下來,接著一通鼓響,一名嘍囉懷抱一根木製大令閃身而出,唱道:“天門點將,眾人聽令。”與會眾人聽到齊齊站起,帶得桌椅一片叮咣之聲,嘍囉待各人站定,方才唱到:
“駕車須走陽關道,
行舟當要泛海平。
左有青龍壓邪祟,
右有白虎保晴明。
前有朱雀開山路,
後有玄武鎮廟庭。
四麵八方都拜過,
法壇中央請神靈。
玉皇尊位移架到,
十萬天兵保太平。
文曲濟民安邦策,
武曲定南掃北功。
持幢建節均來到,
在吾左右聽分明,
四麵妖魔齊斬盡,
八方鬼怪化泥腥。
黃道吉日早選定,
天門大開點將名。
良時已到,開天門,旗牌官掌旗。”一首點將令唱罷,一陣鑔鈸齊鳴,又一通悶鼓敲過,一條大漢將一杆青竹大幡挑了出來,上書五個大字:天門道神會。
稍停片刻,嘍囉又高唱一聲:“元帥升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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