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回答並不能讓陳瑞和滿意,但他似乎理解了謝耀的潛台詞。這種潛台詞讓他隱約覺得這種雙重標準的縱容和當初宣誓的精神似乎不相符,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也可能隻是他心裏並不真正想去反駁。
所幸這一席談話並沒有繼續下去,他們說話的當口,昨天搭班的骨傷醫師也來吃飯了。見到他們似乎已經吃完了,便隻是點了點頭,徑自去打飯了。
謝耀很輕鬆地打了個招呼:“下班啦?昨日截了幾個?”
陳瑞和知道,這“截了幾個”問的是截肢。
對於骨傷科而言,由於內固定材料的欠缺和交通條件的限製,截肢和接骨幾乎就是他們工作的全部――骨傷科口中的“手術”指的就是截肢。
在這個時空裏,缺醫少藥是常態,即使掌握了現代醫學的元老大夫,麵對許多舊時空司空見慣的傷病亦是束手無策,特別是對於機械性的肢體損傷,在舊時空配合手術即可救治恢複。但是在這裏,截肢成了一種常見的治療手段。這個現象,和外科手術早期如出一轍。
“資料上說到早期外科手術大夫就是理發師、屠夫,雖說是歧視,但也不乏事實。”有一回河馬在衛生口的會議上如此說道。
在元老醫師們的預想中,經過了不堪忍受的轉運顛簸的士兵,由未經受良好教育和訓練的外科醫師,在堪稱肮髒的手術環境下,用經常斷貨的自製麻醉藥進行不恰當的手術,一定會充滿了血腥、恐懼、絕望,並報上觸目驚心的並發症和死亡率。但是讓他們意外的是,傷員們往往在手術中表現出了毫無怨言的堅毅和忍耐。當然這種事情在歸化民們眼中並不奇怪:肯給自己的兵勇們施藥,就稱得上是仁將了,而元老院竟然會給路倒、乞丐和敵人的兵卒同等的醫療救助,簡直就是聖人了,這些大頭兵還有什麼好抱怨的?WwW.com
在戰前,骨科的元老們就已經預想過截肢手術可能被濫用――因為即使是在醫療衛生條件最好的臨高總院,工傷中的救治也有這樣的傾向。因此製定了相應的適應證規範,林默天更是反複強調截肢的危險性和殘酷性。但是在原始的藥物和交通條件下,為了挽救傷員性命而進行的截肢還是變得越來越普遍。
“莫要再提……入娘的。下什麼班,有了個空檔能歇口氣罷了。這手術刀都鈍了,皮都劃不開!截,截他個卵袋!那個傷員,言稱是本地縣長的,你們送於我的,喚作什麼來著?對,王初一!痛得呀,啊呀,整個手術中一直在連吼帶叫!麻醉藥亦不起效。”骨傷醫生看起來心情很不好,胃口卻好得很,手裏的鐵皮飯盒裝得滿滿的,“手術刀已是許久未換新的了,補給幾日方能送到?真真是急煞人了。再下去,連縫合線都要不夠了!”
“他這截肢凶險吧?腿上截肢血管多。”謝耀說道。
“確是此話。”骨傷醫生點點頭,“說來並未太久,約莫二十分鍾便了,隻是傷員嚷得我不敢動刀,反倒更慢!也幸得他命大,隻中了這幾顆炮子,不然炮子入肉太多,以這鈍刀去尋鐵砂、鉛子,可有得搞了!”
“他那左腿保住了多少?”
“膝蓋以上,算是勉強保全,不知日後如何。這感染一關便是難過。”骨傷醫生坐在他們旁邊,開始狼吞虎咽,“這一天!我胳膊也舉不起來了。”手竟發抖,連筷子都快拿不住了。
陳瑞和歎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聽聞你也做了一宿,那個傷號脾未能保得住?”
謝耀搖搖頭:“他卻是命好,雖則丟了一個脾髒,性命總是無虞。可憐他前麵一個,腹部開放性創傷,還是冷兵器深部致傷:你們也曉得,其凶險較槍傷更甚、更易感染,送來時已是典型的腹膜炎了。我雖將腸管縫了,卻無藥可用,傷號不知能否挺過感染這關――便是命大是挺過去了,日後怕是免不了要留瘺管――想是須得終身帶個糞袋子在腰間了,稍有不慎,便會感染。怕也是活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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