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嫂子得意的一笑,即願意吃粥,便是有了求生之心,曉得身上的痛楚要藥,顯然是怕受折磨。水磨功夫下到現在,就得換軟的上了。自然她若是以為可以拖延一時,也少不得要再給她點苦頭嚐嚐――這可不是耍小聰明的地方。
“她既已軟了,不必每日逼她跪磚。夥食亦可給得好些。隻是晚間還得給她上鐐銬――防著她自盡。”姚嫂子關照仆婦道。
過去有過這樣的女子,假意順從,乘著防備鬆懈的時候一索子吊死了。
死了人,不僅有官麵上的麻煩――少不得花錢消災――院裏也覺得晦氣。幹這行的上上下下都特別迷信神鬼之所。疑心生暗鬼,是風雨如晦的日子裏,往往會有“鬧鬼”的事情,折騰的妓院裏不得安寧。對老鴇來說,心理上的恐懼且不去說,還得請和尚道士來做法。又是一筆開銷。
訪春院過去就有過這樣的事情,所以姚嫂子對此特別小心。
“是,奴婢省得。”
“帶我去瞧瞧。”
仆婦將她領到東廂房門前,開門落縮。屋子不大,裏麵暗沉沉的,方磚地上胡亂放著幾張長凳,幾塊磚頭,角落裏的水桶中泡著一把竹篾條。當間兩根木柱上都釘著手銬腳鐐,其中一根上拷著個女子,正在不住的抽泣。
屋子裏,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味,人的汗臭、尿騷和剩飯菜的氣味混合在一起。姚嫂子卻並不嫌棄,隻頓了頓,讓自己的眼睛適應了裏麵暗淡的光線。這才搖著步子走了過去。喵喵尒説
聞聽有人進來的響動,被鎖在柱子上的女子抬起頭來,她麵色憔悴蒼白,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衣衫襤褸,發髻散亂,然而肌膚柔嫩,骨架纖細,顯是養尊處優的家庭出身。尤其是裙擺下的一雙小腳,裹得周正玲瓏,一看就是出於名家之手。
見進來的是姚嫂,女子臉上流露出恐懼的表情――這些天每日苦打,白天皮鞭竹板藤條片,晚上跪磚頂燈,將她折磨的生不如死。見到姚嫂,便如小鬼見了閻王一般,止不住的渾身篩糠一般的顫抖起來。
姚嫂心中得意,上下將女子打量了一番,道:“何姑娘,這些日子了,你倒是想好了沒有?”
這女子正是當初從清節院裏逃出來的何曉月。她隨同劉三一行回到廣州之後,被安置在善堂內,何曉月原是外地富家出身,因為未婚夫過世,被家裏逼著過門守孝,婆家原不看重她,又怕她青春年少守不住,生出事端有辱門風,幹脆捐了些錢米,將她送到了清節院去守節。何曉月在清節堂熬了半年多,這回好不容易逃出來,如何受得了善堂裏的枯寂無聊。尋著機會偷偷上街閑逛,一來二去,便給這浮浪子弟王棟瞧上――她一個閨閣女子,縱然有幾分潑辣,奈何常在深閨,不知世道險惡,又正青春少艾,三言兩語便為他所誘,轉手被賣到了訪春院裏。
初到妓院裏也鬧過掙紮過,然而妓院的手段也讓她那點潑辣勁頃刻變成了哀號求饒。漸漸的,守貞的決心便淡了許多,隻求能少受皮肉之苦,拖得一時是一時。
心中悔恨自不用說,然而事已至此,別說逃走,便是自盡都不能如願。何曉月眼見這凶惡的“老鴇”進來,不覺已經膽怯了幾分。
“嫂子萬福,”何曉月低聲道,“求嫂子慈悲,容奴婢托人捎信出去,奴婢家中還有幾個銀錢,要多少,自會奉上為奴婢贖身……”
“贖身?”姚嫂冷笑道,“原來你還在做這清秋大夢!我告訴你,你那奸夫將你賣給院裏便是三千兩銀子。如今你****吃喝在院裏,這賬還沒和你算呢!就拿三五千兩銀子來,大娘都未必願意拿眼角夾你!”
三五千銀子,即使一般的富戶亦不是等閑就能拿出來的。何曉月知道這老鴇子不肯放過自己,心中即悔且恨,低聲求告道:“求大娘發發慈悲,奴婢原是守寡的節婦,大娘若能饒過奴婢,奴婢情緣在院裏為牛作馬,伺候院中上下一輩子。”
“呦,還真看不出來你是節婦,”姚嫂訕笑道:“即是節婦,怎麼又與那浮浪光棍混在一起了?”
說到這裏,何曉月低頭不語,隻是一味抽泣。姚嫂知道她心理防線正在慢慢崩潰,當下乘熱打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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