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負責防禦的許廷發根本就不認為自己有守住烏湧的可能――除非那些打在江口的木樁和鐵鏈能攔住髡賊的船隻。
為了給據說已經是嚇破了膽的武將們打氣,或者說監督他們不許逃跑,李逢節原先打算差遣廣州兵備道到了烏湧督戰。然而其所駐的東莞南投城已經被髡賊封鎖起來,信使無法抵達。李逢節隻好改派左布政使陳應元到烏湧。WwW.com
陳應元到了烏湧之後,召見了許廷發,言談之下覺得此人消極避戰,簡直就是“投降派”的嘴臉,幹脆將他一腳踢開,親自布置烏湧的備戰。
烏湧是黃埔港的外口,得名於黃埔的烏湧河。在烏湧河和珠江的交彙處,有一個叫做馬湧圍的小島。烏湧炮台的主防禦陣地就設在這個小島上。
馬湧圍島上炮台因為是主陣地,又是首當其衝,所以工事相對堅固,陳應元親自督責南海、番禹兩縣,大量征調民夫,在馬湧圍的南麵修築了土木結構的炮壘。又厚又高的壘牆上設有炮眼44個,架設44位紅夷大炮。
航道上除了打下三排木樁堵塞江麵,另有一條橫江鐵鏈,鐵鏈用木排錨泊,另有鐵鏈上係有專門釘封來的沙船一艘,架有10門大號佛郎機炮。這艘船的目的除了穩定鐵鏈,不讓其被江水衝走之外,還有防止敵人直接派火船燒毀鐵鏈的意圖――陳應元在書上看到過的所有破解橫江鐵鏈的戰法,都是用火燒。所以他特意做了應對。
他因為聽說髡賊的炮火十分厲害,射程又遠,所以命令將新築炮位全部前推,有的幹脆修築到了灘塗上,他又從武將和士兵們口中得知,髡賊經常會利用小船登陸,派兵從側後攻打炮台,使大炮失去作用。所以在各炮台外圍有廣泛的布置竹簽、鐵蒺藜和拒馬,每台還增加一百名戰兵,準備隨時與登陸的髡賊廝殺。為了防備髡賊的優勢炮火對士兵的殺傷,又命令在江岸上挖掘壕溝,讓士兵們用來躲避炮火,直等髡賊登陸,再一躍而起與其白刃相交。
不知道為何,陳應元對官兵的白刃和近身格鬥戰力充滿了莫名其妙的信心――髡賊既然火器厲害,近身肉搏必然是稀鬆平常的很。搞不好一看到官兵出來白刃戰就會一敗塗地。所以他的用兵思想是保證士兵們在髡賊的優勢炮火下活著――起碼要要活到髡賊衝到壕溝邊再說。
許廷發對陳應元很恭敬,簡直是言聽計從。陳應元要他怎麼做就怎麼做。征詢他的意見也一律以“唯大人馬首是瞻”、“大人英明”、“末將讀書不多,韜略更是淺薄”之類的話語來應付。
本來他一個小小的海防參將,在地位上與廣東左布政也是沒法相提並論的。力持己見不過是自討沒趣罷了。不過對陳大人的種種布置,他心中是極其不以為然的。在他看來,除非用“堅石”修築厚厚的堡壘,否則這樣隻不過是麵對江麵的一道牆的炮壘根本沒有任何作用。不用說髡賊的船炮射來的炮彈無堅不摧,就是髡賊的“雷擊艇”拋射出來的大號萬人敵一落到牆後就能把炮手們炸得人仰馬翻,他們能活下命來就算不錯了,還放什麼炮。
至於炮壘前推的做法,更是荒唐。難道自己前推了,對方就不能後退麼?再者炮壘前推,潮水湧來侵蝕炮台,日子久了,恐怕髡賊沒來開炮,炮台自己先被衝垮。
他正在觀望敵情,忽然見到陳應元已經親自率領親兵親將,通過架設在烏湧河上的浮橋上了馬湧圍。看來他是準備親臨一線督戰了。許廷發不敢怠慢,趕緊下了瞭望塔,帶著親兵也隨之上島。
陳應元身穿三品官服,頭戴烏紗,身披鬥篷,腰間懸著配劍,在一群親兵的簇擁下登上了馬湧圍炮台的最高處,煞是威風凜凜。
“此處乃廣州之門戶,羊城之鎖鑰,將士們今日必要戮力同心滅此醜類!”陳應元用高亢的聲音大聲喝道。
許廷發趕緊趕上前去請他到北岸督戰。
“將軍哪裏話。”陳應元顯得慷慨激昂,“即奉撫軍大人之命來此督戰,事關省城之安危,學生豈敢有貪生怕死之念?”
許廷發暗暗叫苦――要是這左布政一時糊塗真死在這裏,他的責任可就大了。當下關照自己的一個親信,去和陳應元的親將接洽,隻要稍有危險就趕緊擁了他過橋跑路。為此他讓自己的親兵控製了烏湧河上的浮橋。
1630年11月1日,由李廣發的13中隊護送測量船“海天”號為前鋒,特遣隊抵達距離廣州城30公裏的烏湧炮台。
海天號在特務艇的護送下首先迫近烏湧,測量水深。當船開到烏湧炮台的大炮射程內時,陳應元立刻命令開炮。頓時整個馬湧圍島上騰起一片硝煙,炮台上的所有炮位,不管方向還是射程,全部開了炮。各式各樣的炮彈拉著高低遠近各不同的煙跡七零八落的朝著海天號射去,大部分落在離船很遠的地方,隻有少數幾顆炮彈迫近了船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