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節 離開(2 / 3)

夥計們許多都流下了眼淚,他們在這裏少則一年,多得已經幹了快三年了。廣州城裏大字號很多,但是能象紫字號那樣體恤夥計的卻是絕無僅有,不僅月例優於別處,年底按能力本事分紅,生病吃藥都有店裏照顧,有的夥計死了,店裏不但開發棺材買墳地辦喪事,還把家眷接來安置到外櫃上:老人孩子女人縱然幹活不頂事,也安排點輕活,發幾個月錢活命。

這麼仁義的一家東家現在被逼得要關張了,大夥即為東家的遭遇而不平,又想到自己前路茫茫,感覺一片黯淡。

“店子被封了不要緊。隻要我們的人還在,紫字號就永遠在。”郭逸大聲道,“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我郭逸還要回來的,還要站在這裏,站在這裏――”他原本隻是想安定下人心,讓大家不要散夥,安心等待他們回來,然而這會他想起了自己和同仁們在廣州的日日夜夜,不由得感慨萬千,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下去了,頓了一下才說,“和大家一塊放著鞭炮讓字號重新開張!”

說罷他關照給每個人開發六個月的工錢,願意暫時還鄉的發給路費。不願回去的先在孫可成處做事。

夥計們領了錢,一個個戀戀不舍的分批走了。郭逸來不及傷感,趕緊又帶著人到各處搜檢,看看有無要緊的東西遺漏。直忙到天將掌燈,才悄悄的換上衣服混在人群中離去。

期間又有其他警告信號發來――在惠福街宅邸門口有人丟下了一隻摔碎的黑瓦罐。這是他在南海、番禹、廣州一府兩縣衙門裏安置的眼線在危急時刻發出的信號,表明官方即將對其不利。

整個惠福街的住宅和產業以及紫明樓此時已經徹底的人去樓空,每處隻留下二個夥計並十個起威的鏢師看守。

“人都走了?”在一間暖閣裏,一個錦袍玉帶,形容偉岸的中年男人邊翻著書,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回老爺話,現在各處隻有幾個鏢師在看房子了。”

“南海縣的人出動了沒有?”

“沒有。”

看書的中年人正是廣東巡撫李逢節。今天一早南海縣縣令就親自來請示他:呂易忠給他下了手條,要他立刻緝拿裴莉秀。這件事情辦是不辦?

要在平日裏,縣令是不會來請示他。總督手下的讚畫要抓個人斷然沒有批駁的道理。但是抓得是郭東主的小妾就另當別論了。

紫字號的三家產業,看中的人不止田弘隅和楊公公,內中還頗有幾個大佬。南海縣令深怕自己幫著呂易忠抓了人,就此把產業弄到了田國丈手裏――要這樣的話,楊公公和其他幾位大佬一旦要遷怒到自己頭上,他可吃罪不起。便趕緊來向巡撫報信。

“呂讚畫要抓人就抓麼,不過你縣裏的義倉還是應該瞧一瞧的。你就先去瞧瞧義倉吧。”李逢節不陰不陽的說了這麼一句。

“是,是,卑職明白。”縣令心領神會。

縣令走了之後,李逢節在簽押房裏轉了幾個圈子。叫了一名巡捕過來:

“你去廣州府,讓他們準備火簽牌票,準備出動緝拿郭逸等一眾澳洲人犯!”

接著他又叫來一名親信門客,如此如此的關照了他一番。

現在他聽到派去的門客來回報,一切都在他的謀劃之中,心情很是得意。

“哼,看你們這夥打如意算盤的人怎麼打下去。”再想到呂易忠麵對田達無法交代的狼狽樣,李逢節臉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第二天,南海縣和廣州府的衙役大舉出動,分頭將惠福街住宅、紫珍齋、紫誠記和紫明樓各處全部查封。當然,不管是郭逸還是裴莉秀,一個都沒有拿到。連孫常、沈範等原本要“提拿到案”的證人也一概無影無蹤。隻有十來個看守宅院的鏢師被拿到衙門。這些鏢師自然什麼也不知道,隻知道是被郭東主請來看守宅院的。孫可成早就備好了“大門檻”的帖子和銀子,沒到晚上就把鏢師保了出來。

各處城門當即畫影圖形捉拿郭逸等人,但是大家都清楚這不過白費功夫罷了。知道查封內幕的人都知道,澳洲人走得很是從容,顯然早就謀劃好了。

王尊德極其不快,搜查結果大失所望。不管是惠福街還是三家紫字號,查獲財貨細軟,澳洲貨物收獲倒是不少,但是文書信件之類要緊的東西卻一概沒有,地契房契賬本都沒落下隻字片紙!至於其中的人物,不要說“首要”,連個重要點的夥計都沒處去找!

聽廣州府的稟報,他知道這事情必然是有人走漏了風聲。不由得暗暗惱恨。心想這可能是誰呢?下令緝拿郭逸的是李逢節,他既然要抓,斷然不會通風報信。想來想去,竟然想不出誰會走漏這個消息。

想到這廣州城裏居然有人不以朝廷為重,竟然替澳洲人通風報信,王尊德心中十分懊惱。有心想要追查,一時竟不知道從何查起:總督衙門、巡撫衙門、廣州府和南海縣都知道查封拿人的事情。這四個衙門裏的光大小官吏足有好幾百人,誰都可能知道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