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諶天雄正猶自東張西望,蕭占風悄聲說:“不要到處亂看,這裏最忌諱這個,隨我來。”
蕭占風知道林莊最喜歡賭“番攤”,便拉著諶天雄悄悄的在賭番攤的一張桌子後站定,隔著簇簇人頭看著,等林莊出來賭錢。
因為人還沒有出來,諶天雄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賭桌上。他的社會經驗豐富,各種賭場也混跡過,但是這種賭博,他倒是從來沒見過。
桌子是專為搖攤用的,硬木的桌麵,比平常方桌大一號,四角用雲石嵌出界線,每一方又用雲石嵌出茶杯大的圓點。莊家一點,對門三點,右方是二,左方是四,左青龍,右白虎。
莊家用搖缸篩子,搖了三下,打開搖缸來看點數,每個點數都有不同的說法。圍觀的賭客按照各自的選擇和賭法,分別在桌上各門下注。諶天雄看得極為注意,發覺這搖攤的賭法下注花樣很多,進出極大――象牙籌碼的價值他也漸漸的看出來了,一根天字的籌碼,就是一百兩,地字的五十,人字的十兩,素麵的大約是一兩。這一桌上賭本,就有近五千兩之多。這可是一個小小的徐聞縣城!糖業給這裏帶來的財富,的確是超乎想象的。
坐莊的手氣頗旺盛,打下風的去了來,來了去,長江後浪推前浪似的,將諶天雄從後麵推到前麵,由站著變為坐下。為了不引人注意,諶天雄也買了十兩銀子的小籌碼,隨意下注,打算輸光了就退到後麵再等。
沒想到一來二去,他的胡亂下注倒是贏了不少錢。轉眼麵前的籌碼就堆了起來,上半莊做完粗粗一估,竟然贏了一百多兩銀子。
搖攤有所謂的“路數”,即各人下注的套路。攤路的名堂甚多,大路、小路、葷路、素路,這套東西說起來頭頭是道,十分考究,其實各人相信各人的。象諶天雄這樣沒有路數的隨便下注不斷贏錢的,賭場裏倒是從來沒見過。這一下便令全場側目。由於諶天雄是生客,而且看他氣度安閑,下注的時候極其隨意灑脫,越覺得此人神秘莫惻,因而也越增好奇的興趣。
幾十隻眼睛注視之下,下半莊他居然還是運氣不減,雖然也有開出了吃陪的,但是依然贏麵大於輸麵,這一莊結束,諶天雄已經淨得了二百多兩。同桌眾人詫異的、羨慕的、氣憤的、懊惱的,各種眼神聚在他身上,諸態畢陳。
諶天雄自己也不免
寶官籠絡賭客,也湊興表示佩服,關照站在“青龍角”上的開配免他的“頭錢”。諶天雄卻是聲色不動,隻慢慢的站起來,拱手道:“僥幸!”
頭錢一文不少,依然丟到“青龍角”上,這一手頗為漂亮,給足了賭場麵子。
但是再賭下去就沒有必要了,他諶天雄是來找林莊的,不是賭錢的,更不是準備在徐聞混江湖。眼看時間過去了快一個鍾頭,林莊還是沒露麵,他不由得有些焦急。
蕭占風卻十分興奮,低聲道:“諶掌櫃,沒想到你這手還真是漂亮!”
“林莊人呢,怎麼還不來?”
“已經來了,不過正是你手氣大旺的時候,不敢打擾……”
諶天雄哭笑不得。蕭占風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個就是林莊。
隻見番攤桌子邊上,坐著個三十左右的漢子,粗手大腳,手上有不少燒灼後留下的疤痕。是典型的勞動漢子模樣,但是麵色灰沉,暮氣很重,眼神發虛。諶天雄見多識廣,知道這是酒色過度之後的模樣。
見他雖然坐在桌子旁,手邊卻沒有幾根籌碼。這會寶官開出是個“四”字,打得三門全部落空,眼看著籌碼被開配的收掉。不由得歎了口氣。再要搖寶的時候,他卻一門也沒打,遲疑著捏著幾根籌碼。
“老林!你怎麼不下注?”坐莊的問,“要搖了!”
“愛惜幾個錢就下去吧!你這會手氣不順。”有人勸道。
“昨天在小金秀身上少用幾個,今天不就有了!”
林莊茫然的看了半天,還是下不了決心,這最後的幾兩銀子丟了下去再輸掉,自己就身無分文了。艾嫂這裏,雖然不是衙門,也是“無錢莫進來”的。縱然他戀戀不舍――尤其是舍不得小金秀風騷入骨的模樣,從祝三爺那裏領來的銀子,倒有一多半都填在她身上了――還是要被立刻掃地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