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八章 諸神的黃昏(12)(3 / 3)

他不確定是什麼阻止他回頭,對那個死去的人的嫉妒?對白秀秀的失望?又或者愛欲落空的憤怒?

他不清楚,他隻知道自己壓抑了很久,胸腔裏心髒燙的厲害,像是積蓄能量到了臨界點的火山。

“你在幹什麼?你的妻子就在這裏,你卻想著和另外一個女人一敘衷腸。”他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光,讓自己清醒一點。他加快了速度,雙手撐在了門洞的邊緣。

“再見”兩個字在腦海裏快捷如刀鋒。

“成默.......”

毫無征兆的,白秀秀的聲音響了起來,虛幻的像是神在山穀中的回音。

他的手僵住了,心髒也停跳了一瞬,他故作驚訝的“啊?”了一聲,偏著身子看向了站在下麵的白秀秀。她穿著筆挺的製服戴著大簷帽,那雙魅惑的眼睛躲藏在他看不見的角度,盤好的長發不知道什麼散了下來,隨著不知道哪裏來的微風鼓蕩著,即便他居高臨下看不清楚她的臉龐,卻也用想象勾勒出了美,像是完成了一幅曠世的畫作。

“你下來,我還有一點事情跟你交代。”白秀秀稍稍仰起頭,語氣平靜的說。

隻有成默能感覺到她聽似冷靜的聲音在渾濁的空氣中微顫,他攥了攥已經被捂熱的扶手,對已經在潛艇裏的雅典娜說:“等我一下。”

雅典娜抬頭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的點頭。

成默頭皮發麻,卻還是義無反顧的下了舷梯,就在他下了舷梯的瞬間,白秀秀立刻轉身走向了兩排潛艇之間寬闊的過道。

“你跟我過來。”

成默輕輕“哦”了一聲,在其他人略微有些疑惑的注視中跟在白秀秀的身後向著潛艇庫的另一頭走了過去。

紅色的警示燈還在閃,他們的影子也在晃動。一步、兩步、三步......十步,二十步,三十步,五十步.....直到他已經聽不到顧非凡和關博君的說話聲,直到他們已經快要走到過道的盡頭,他才平複了一下心跳,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小聲說:“還有什麼事.......”

白秀秀沒有等他說完,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將他扯進了身側兩具潛艇之間的狹窄縫隙,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她雙手壁咚在了堅硬的潛艇外殼上。她的製服也堅硬,金屬扣子硌著他生疼,她盯著他的眼睛,緊緊的呡著嘴唇,眼神專注極了,像是在確認眼前的他就是他。

成默有些意外,他甚至還沒有想好應該用什麼樣的眼神予以回應,就被動觸碰到了白秀秀柔軟溫熱的唇。

也許這一刻任何語言都是多餘的,隻有彼此的溫度是真實的存在。

漸漸的柔和到激烈,她拚命的吻著成默,雙手環住了他,越抱越緊。

成默感覺到一陣電流穿過脊椎,整個人都漂浮了起來,像是被疾馳著的列車帶起來的羽毛,每一縷神經都像是纖維般在狂風中亂顫。

兩個人都激動了起來,像是想要讓對方融化在彼此的身體裏一般擁吻。在陳列著鋼鐵的庫房裏,在硝煙還未曾散盡的戰場上。神明不會如此狂放,野獸不會如此矜持,隻有有感情又有欲望的人類才會。

喘息中白秀秀放開了成默。

成默第一次因為某個人的吻而感到頭暈目眩。

兩個人在不可遏抑的悸動中四目相對。

“小氣鬼,這下你不會再生我的氣了吧?”

“我隻是生我自己的氣而已。”他在起伏的喘息中回應。

她又親吻了他,像是親吻湖麵,輕輕的點了一下。她在近處凝望著他,等兩個人的呼吸都平靜了下來,她靠在了他的肩頭,“我剛剛還沒有告訴你神婆對我說了些什麼。”

成默低頭看向了白秀秀,她閉著眼睛,麵容如月光撒進來的白霜。

“她對我說,小虎子.......”

“小虎子?”

白秀秀不滿的說:“不許笑我的小名,也不許打斷我。”

“好的,小老虎.....”

“不許說‘老’字.....”白秀秀狠狠的掐了成默腰間的軟肉一下,“你要在鬧,我就什麼都不說了。”

成默緊咬著嘴唇說:“我知道錯了。”

“神婆對我說,你不要想著複仇了。我說我心中沒有仇恨,我隻是想要實現公理和正義。她說不,你就是想用一些切實的行動來消解內心的痛苦而已。我說我沒有這麼狹隘。我不是向某個個體複仇,而是向人類的一切苦難複仇。如果這是複仇的話,那麼我就是在複仇。她歎息了一聲,將閉著那隻眼睛也睜開了,說道你知道今年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嗎?苔苝客機墜河三十多人死亡,肯尼亞大學受到襲擊一百多人喪生,裏帕爾發生8.1級地震數千人失蹤,常江遊輪沉沒,434遇難......生命多脆弱啊,他總是會失去的,無法挽留,人生別想太多宏大的意義,膚淺一點,多睡覺,少思考,保持美麗,平靜安穩的向下走。時間會愈合你的傷口,也許還有傷疤,但它遲早不會再疼了。而隻要你還在人生的旅途中,就一定還能遇見你愛的人,你這麼漂亮,幾率很大,如果你長得不好看的話,我不會這麼說,我對長相不好看的人向來沒有耐心。反正你遲早會知道的我說的是正確的,就像你不想向前走,但時間會推著你向前走。紅男綠女,五穀雜糧,日夜交替,四季輪回,這個世界沒有那麼痛苦,沒有那麼多過去不的痛苦,深陷在痛苦中走不出來的人,那是有病,得治。你很好,你不過是座孤島而已,你需要的不是一個能尋找到你的人,而是一個你能尋找到他的人,你會主動找到他的,你是個能夠活得很明白的姑娘.......”白秀秀抬頭再次凝望著他,“我還不考慮清楚自己對你是怎麼樣的感情,也許我現在隻是在麵臨死亡威脅之前編造了一些愛,大概我還是個自私的人,還是想要帶著某些緬懷離開,不然我會後悔。我後悔過好幾次了,這一次我不想再後悔了。”

成默張嘴想要說話,卻再一次被白秀秀的唇堵住。

“不要勸我。”親吻中她低聲呢喃。

冷冰冰的潛水艇中間回蕩著春天的聲響,這聲響摻雜著冰雪融化的潺潺水聲,摻雜著鳥兒明媚的歌唱,摻雜著萬獸尋找配偶的嘶鳴。

灼熱的觸碰中他卻流下了淚水。他想愛是什麼呢?是淚水?是照亮彼此路途的燈火?又或者是分別時的親吻,再見時的擁抱?他開始憎惡戰爭,可沒有戰爭,他永遠不會和白秀秀發生什麼。他確定。這真是令人傷感。真是悲喜交加的悖論,人的愛恨與命運就這樣複雜的交織著,像是盤根錯節的掌紋。算命的人總說人的某種紋路長一些,象征的運勢也就會長一些,可再長的掌紋也必然會斷裂。

成默向來不信命,可此刻他卻有點信了。他在親吻中似乎感覺到了近乎抽象的命運,對自己懷疑科學,轉而信命,他有些慚愧。慚愧也隻能將一切囑托給命運。

“走吧!讓我們各自出發.......”白秀秀溫柔的擦幹了他臉上的淚水,輕聲說,“無論如何,隻要我們都平安回來,我就會讓你的誓言得逞。”

成默強笑了一下,“你還記著這事情呢?”

白秀秀冷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男人不就惦記著這點事。”

“我也會實現我的諾言,消滅黑死病.....”成默神情凝重的說,“我會殺了他,尼布甲尼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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