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灰色的機翼削斷了衛星鍋,擦著兩層高的小樓落在了公路正中央,鋪在屋頂的毛氈被刮的飛了起來,塵土飛揚,胡亂長在屋子之間的綠樹被吹的變了形。遠處洋蔥頂的寺廟裏大喇叭播放著禱告詞,仔細看,還有公雞站在屋頂上揮舞著翅膀打鳴。
阿亞拉還不知道該如何屏蔽聽力,震耳欲聾的聲浪洶湧中無數的細節向著她的大腦裏鑽,風噪聲、胎噪聲,翅膀打爛木格窗的聲音......
她有些慶幸這座城市沒有玻璃,她最討厭硬物在玻璃上的剮擦聲,但是也有些莫名其妙的聲音。她聽見有些屋子裏冒出了猴子歇斯底裏的嘶吼聲,還有在這無比嘈雜的喧囂聲中還夾雜著孩子們的嬉笑聲,這笑聲顯得格外詭異。
阿亞拉回頭,看見飛機後麵的不遠處跟著無數衣衫襤褸的孩子,他們大概是第一次看到飛機,實在是太興奮了,所有人都赤著腳,大笑著,在飛機後麵追逐。完全不知道他們眼前的龐然大物輕而易舉就能將他們置於死地。
阿亞拉從未經曆過如此刺激的事情,乘坐一架戰鬥機在一個國家的首都的主幹道上降落。
實在是太荒謬了。
在劇烈的顛簸中蘇-30一往無前沿著城市的主幹道向著前麵最金碧輝煌的建築衝刺,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阿亞拉忘記了自己處在載體狀態,睜大眼睛瞧著那座大理石壘成的意式傳統建築越來越近,站在門口的守衛四散奔逃,槍聲四起。
直到近到能夠清楚的看見長滿綠葉的非洲楝上站著枯灰色的樹枝螳,蘇-30快要撞上那幢樓宇時,阿亞拉情不自禁的閉上了眼睛大喊道:“小心!”
這個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下來,一切陷入了一種龐然的靜謐,就像她跳進了海裏,沉入了另一個世界。
阿亞拉睜開眼睛,發現飛機竟然違背了力學原理,停了下來。那根銳利的空速管正好戳在了懸掛在市政大樓白色大門上方的盾形紋章上麵。
坐在前麵的魔神大人已經解開了安全帶,抬起了透明的機艙蓋站了起來。這時太陽剛好從海平麵上跳了出來,陽光肆無忌憚的從東方刺了過來,穿著藍色飛行服的魔神大人如同耀眼的神祇。
阿亞拉有種身在夢中的感覺,她恍恍惚惚的跟著魔神大人下了飛機,躲在不遠處的守衛們舉著槍朝他們衝了過來,嘴裏還喊著聽不懂的語言。他們沒有能夠靠近,還在很遠的地方頭顱就爆裂開來,像是西瓜被鐵錘錘的稀爛,紅白色的汁液灑滿了綠瑩瑩的草地。
在零星的槍聲中,魔神大人不緊不慢的推開了白色木門,房間裏全然不像是一個落後的非洲小國,從門廳看與歐羅巴發達國家政要的府邸一直無二般奢華,地上鋪著刺繡精美的波斯地毯,麵壁上都有鍍金細木裝飾,牆上懸掛著名油畫和精致掛毯,四周陳設著17--18世紀的鍍金雕刻家具和珍奇藝術品,以及金光閃閃的座鍾和大吊燈,使這裏宛若是一座真正的歐羅巴大統領官邸。
這一切都與屋子外麵的荒涼城市格格不入。
穿著黑西裝的黑人守衛舉著手槍朝他們射擊,臉上覆蓋著金色麵具的魔神大人都沒有看他們一眼,子彈就原路返回射穿了所有開了槍的守衛的眉心。剩下兩三個還沒有來得及開槍的黑人保鏢站在原地瑟瑟發抖。
“把你們國家最有權勢的人叫來。”魔神大人低聲道,說完他旁若無人越過了屍體,向著一旁的會客廳裏走去。盡管厄力特利亞這個炎熱的非洲國家完全不需要壁爐,但在雕梁畫棟的會客廳裏還是造了一個壁爐。不僅如此,壁爐上方還掛著一個黑人的巨幅油畫,油畫鑲嵌在金燦燦的純金框架中,油畫的兩側一邊是厄力特利亞國旗,一邊是厄力特利亞盾形國徽。
魔神大人冷冷的笑了一聲,看著壁爐邊十八世紀的古董歐式宮廷沙發滿腔厭惡的說道:“早知道應該帶把椅子來的.....”
阿亞拉連忙扯下了一旁紫色的天鵝絨窗簾,鋪在了沙發上。
魔神大人點了點頭,坐在了沙發上,右手放在扶手上支著下巴,一言不發的瞧著窗外,這裏的視野極其開闊,在大片草坪之外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坐在一樓的會客廳就能看見太陽從海平麵上緩緩的升起。
如果不是隨處可見的屍體、被蘇-30削斷的棕櫚樹,以及淩亂不堪的巨大車轍,風景也算是能夠欣賞。然而多了這些暴力的痕跡,尤其是綠色草地上放肆流淌的猩紅血液,就讓人不寒而栗。
阿亞拉站到了沙發的一側,小心翼翼的問道:“大人,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裏?”
像是在閉目養神的魔神大人低聲道:“因為我懶。”
“懶?????”
“不想費工夫去找那些海盜,再說能搶劫我們的黑死病武裝商船的也不是一般的海盜,大概率是和厄力特利亞軍方有關係的海盜,所以我就直接找他們這個國家的正府就對了。”
魔神大人的回答讓阿亞拉瞠目結舌,她向來知道魔神大人牛逼,可沒有想到魔神大人竟如此牛逼,開著戰鬥機直闖一個國家的首都,並在象征那個國家的正府官邸直接降落......
阿亞拉吞咽了一口唾液,偏頭悄悄的注視著魔神大人的側臉,金色的麵具熠熠生輝,叫人目眩神迷。阿亞拉覺得自己的心被這璀璨的光芒照射的融化掉了。
兩人在會客廳安靜的等候了片刻,來的不是能說的上話的人,而是成群結隊的士兵,一輛輛老式卡車停在了馬路邊,戴著貝雷帽穿著短袖軍裝的士兵們衝卡車上跳了下來,他們端著價廉物美的56式衝鋒槍向府邸包圍了過來。
魔神大人冷冷的說道:“不派人送咖啡,派人送死?真是糟心。”
阿亞拉隻見魔神大人閉上了眼睛,一陣波紋就朝著四麵八方擴散開,整棟房子連同地麵都輕顫了一下,她就看見窗外的如螞蟻般向著府邸衝鋒的士兵們如煙花般炸裂,一時之間數不清的屍體在綠地上盛開,紅色的血液須臾就彙集成海,遮蔽了整片草地。
阿亞拉經曆過戰爭,看見過炸彈在人群中炸裂,血肉橫飛中彈片收割著生命,人們哭喊著四散奔逃。那慘烈場景曾讓她為之膽寒,卻也遠不如眼前這悄無聲息的殺戮來的震撼和恐怖。
“這裏沒有活人了,你去找人,告訴他們,要是還不來個能做主的人的話,我就要毀滅這座城市。”
魔神大人的金屬音像是來自幽冥深處,阿亞拉覺得魔神大人一點也沒有開玩笑,她連忙點頭,匆匆的跑了出去。外麵的場景更令人覺得恐怖,以這座樓宇為圓心,士兵破爛的屍體如野草遍布,衝天的血腥氣引來了黑壓壓的一片禿鷲在天空中盤旋。
她打了個寒顫,衝出了兩公裏之外,才再次看見了正在用柵欄做隔離工事的士兵,她的出現讓士兵們四散而逃,這一次連槍都沒有人敢開。眼尖的她敏銳的發現了其中一個穿著不同的軍官,她使用載體的力量飛奔過去,抓住了那個黑人軍官。
阿亞拉害怕這個軍官的職務不夠,一番逼問之下,痛哭流涕的黑人軍官帶著阿亞拉去軍營抓住了他的長官,一個職務是將軍的微胖黑人。覺得將軍還算夠格的阿亞拉提著兩個人回到了府邸之中,扔在魔神大人麵前喝了聲跪下,兩個已經尿褲子的黑人便戰戰兢兢的跪倒在了魔神大人的腳下。
魔神大人俯瞰著在波斯地毯上頭都不敢抬的兩個軍官,淡淡的說道:“你們國家的首領是誰?”
“是.....是...胡薩姆....大統帥,他...掌握...著..正府...和....軍隊......”那名圓臉的微胖將軍結結巴巴的回答。
“打個電話給他。”魔神大人示意阿亞拉把手機遞給跪在地上的將軍。
阿亞拉掏出手機遞給將軍,將軍抬頭看了眼手機,苦笑道:“我.....我們這裏沒有手機信號,再說......”
2015年還有國家沒有手機信號,這叫阿亞拉這個來自戰亂國家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議。
魔神大人皺著眉頭不耐煩的說道:“這是衛星手機。”
將軍連忙把頭埋在了地毯上,“大人.....胡薩姆大統帥就住在這座官邸,剛才就是他喊人來救援的......”
“他現在在哪裏?”魔神大人問。
“我不知道,也許......應該還躲在四樓的密室。”
魔神大人思索了一下說道:“如果是躲在四樓,那他應該還有機會活著。我聽到了四樓還有一些呼吸聲和心跳聲.....”
“我....我....我可以去看看。”將軍說。
“去吧!快一點,我的時間寶貴,還有一個實驗都沒有做完。”魔神大人不耐煩的說。
“是,大人!”將軍低著頭從地毯上爬了起來,全程不敢多看坐在沙發上的魔神大人一眼。
“阿亞拉,你和他一起。”
“好的,魔神大人。”阿亞拉跟上了將軍歪歪扭扭的步伐,他到現在腿都還是軟的,褲子處還濕了一大片。
幾分鍾以後,一個蓄著胡須的高大黑人和四個衣衫不整的年輕苗條的女黑人跟著阿亞拉以及將軍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也許是因為沒有血色的緣故,也許是血統的原因,總之他的膚色稍微比其他黑人要稍微白那麼一些些,甚至能看到浮腫的黑眼圈。
毫無疑問,這位高大的黑人昨天夜裏進行過“多人運動”。
一群人來到會客廳,將軍率先跪下,大概是背對著落地窗的高大黑人還沒有看見外麵的慘狀,他義正辭嚴的質問道:“你是誰?知道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阿亞拉看見魔神大人瞥了眼壁爐上的油畫,確定這幅油畫上的人和眼前這個人差不多一樣。也許因為油畫上的形象更加英武帥氣和正義凜然,魔神大人冷笑了一聲反問:“你就是厄力特利亞的首領胡薩姆大統帥?”
胡薩姆大統帥像是被魔神大人的語氣激怒了,在這種危險的情況下,一臉倨傲的說道:“正是,你是哪個國家的?我向你們國家提交外交照會!你這是在侮辱和侵犯我們厄力特利亞!我會向聯合國起訴......”
魔神大人冷冷的打斷胡薩姆大統帥對他的怒斥,“別說這些廢話,我限你半個小時之內放了我的女王旗手船,並把海盜組織‘聖主鐵拳’的人交出來,要不然我就毀滅這座城市!”
“毀滅這座城市?狗娘養的,你以為你是誰?”胡薩姆大統帥指著魔神大人怒氣衝衝的喝罵。
“白癡!”魔神大人低聲罵了一句,胡薩姆大統帥的頭顱在空氣中爆開,血漿和腦髓四處飛濺,但在魔神大人的前麵有一道看不見的牆,將這些汙穢的東西隔絕在外。
沾染了血跡的女人們尖叫,像羔羊一樣縮在牆角瑟瑟發抖。將軍和另一位軍官把身子俯的更低了。
魔神大人看向了匍匐在地麵的將軍,淡淡的說道:“你去辦好我的事,去放了我的船,還有把‘聖主鐵拳’的人全都抓過來砍頭,你就是下一個厄力特利亞大統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