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察覺到身後的視線,出聲道:“施主既然醒了便起床吧。”
秋棠打著哈欠,懶洋洋道:“等會兒。”
她看了眼窗外,“太陽還沒落山呢,法師別趕我走。”
“說好的事,可不能反悔。”她打算踩點離開。
明心始終沒轉過身,他問:“旱魃的元神取出後,施主有何打算?可有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
“打算?我當然是跟著你呀,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在江河村那會兒說好了的。”
秋棠想了下,他一提日後,大概是又到了分開的念頭。
她從床上坐起身,擁著被子直接道:“法師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不算突然,貧僧仔細想過了。”他道,“報恩一事,施主有心就好, 貧僧領情了。”
秋棠一怔,“法師又要趕我走?”
她有種預感,總覺得這次不是她講講道理就能留下來的。
她道:“上回明明說好了的,同意讓我跟著你的。今日怎的變了?可是清幽跟你說了什麼?”
“掌門確實提起過你,但他的話絕非主要原因。即便今日貧僧不說分別一事,施主同貧僧總有分開的一天。”
他沉默了下,繼續道:“施主大可是做自己想做的,不必拘泥於報恩,世間天高海闊,總有那麼一兩件想做的事,無須跟著貧僧吃苦受累。”
他今日才懂,有些人對妖有著難以改變的觀念,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當然接受秋棠妖的身份。
他在外行走,接觸到的凡人也好,修道之人也罷,想來甚少能夠介紹她一樣的身份。
與其跟著他遭人白眼,不如自己自由自在。
明心垂下眼簾,“今日會客廳一事,貧僧未能幫施主。”
秋棠掀開被子,赤腳下地走到他麵前蹲下。
明心剛準備回避視線就被秋棠阻止了,她伸出去的手剛好落在他的下巴旁,帶著些許強迫。
“法師你看著我。”
秋棠的指尖接觸到他的肌膚的溫度,自覺自己舉動有失分寸,匆匆鬆手,提前認錯道:“抱歉法師,我一時情急沒管住自己的手。或許……這個不重要——”
秋棠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怎麼不重要?明心來古板的性子,想必介意極了。
她趕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想說的是,接下來的我說的話比不小心摸到下巴更重要——”
她拗口地表達著。
明心搖頭,“貧僧並未責怪施主。”
秋棠聞言一愣,隨後道:“這可是你說的,不怪我的。”
“嗯。”
秋棠鬆了口氣,她笑笑,“那法師聽我好好講。”
“自然。”明心點頭。
見她光著腳,他提醒道:“穿鞋。”
秋棠拎起裙擺低頭看了看腳丫子,聽話道:“好的,馬上。剛才下來的太匆忙,忘記穿了。”
她一路小跑回床邊將鞋子穿好,在明心麵前站好,拎著裙擺露出自己的繡鞋,“現在可以了吧?”
明心頷首。
秋棠索性盤腿坐在他對麵,接著說:“我要跟法師說很重要的話是,不用因為清幽今日對我那般態度而心情不佳。”
她認真道:“法師更不必因此責怪自己,將所有的責任推到自己身上。”
“清幽掌門對我的看法不是法師能輕易轉變的。尋常人的成見我們都很難改變,何況道士和妖怪本來就是敵人,成百上千年來的敵對關係,其中的成見不是一般的大。”
妖精和道士,兩者相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秋棠實話實說道:“要不是真的有事,我絕不往清幽跟前湊。”
話到此處,明心亦是感慨秋棠所言非虛。
人心中的成見就像一座大山,有些關係改變不了,你若在意,他就像一根刺一樣,時時刻刻紮在你的皮肉裏;你若坦然不屑,反而輕鬆些。
今日驟然聽秋棠說這些話,他歎聲道:“施主是隻有大智慧的妖,未必人人都能想到這一層,看開世事。”
秋棠知道他聽進去了,趁熱打鐵,盯著他的眼睛道:“我能看得開,是因為我關心的隻有你對我的看法,從來不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