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堆放著破桌爛席的小屋裏,一大一小倆人正跪坐麵對。
“娘!娘!牧哥兒以後要聽你的話,娘,我怕!”
男孩摸著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繩索瑟瑟發抖,小臉哭得鼻涕橫流。
孩子才六歲,根本就不知道大人之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對自己一向很冷淡的娘此時很可怕。
“牧兒,別怪娘狠心,是你爹他不要我們。
他馬上要娶高門貴女,我們倆隻會成為他的累贅,會礙了他的前途!”
年輕婦人麵如死灰,喃喃自語,眼神呆呆。
她明白自己如此大鬧過,也徹底斷絕跟男人的情意。
沒了男人,自己就什麼都沒有了,正如旁人所說的那樣,自己是個不要臉,硬賴著不走的賤貨,還不如一了百了。
年輕婦人看著孩子稚嫩小臉,眼中淚水長流,心情複雜……
最多的就是後悔,當初不該生下他受苦。
婦人淚水打濕衣襟,說著讓孩子聽不懂的話,手中的繩子慢慢收緊,又驀然放開。
就在這時,她突然感覺腦後一疼,人就昏了過去……
又不知道什麼時候,門轟的被人推開,有女人在尖叫呼喊:“快來人,安娘子害了小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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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
七月的上京城熱浪滾滾。
暴雨將至,整個城池都被烏雲籠罩,悶熱得人喘不過氣來。
西城順安坊東四巷。
街巷陰角處,三三兩兩站著好幾個奴婢打扮的女人。
雖然每個人都拿著繡帕裝模作樣相互比劃著花樣子,可那一雙雙滴溜溜打轉的眼睛都盯著不遠處緊閉的大門。
巷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打破這詭異寂靜。
一個年紀二十出頭,身穿儒衫,長相清俊的男子帶著小廝急匆匆過來。
男子看見自家門邊這些看熱鬧的街坊,頓時臉色陰沉,腳步一頓。
旁邊小廝拉了拉他衣袖低聲道:“爺,別跟這些見天傳話的攪舌婦多說,家裏二太太還等你回去拿主意呢!”
小廝是多慮了。
家裏出大事,他哪裏有這空跟一群各家專門替主子打聽熱鬧的婦人掰扯不清。
外麵的人是等著看自己的熱鬧!
安氏,安氏真是瘋了,不但突然來到京中,還給自己弄出這樣大的麻煩。
一想起即將開始的流言,還有同窗譏諷的話,唐玉書就怒火騰騰。
兩月前,伯母給自己提過一門親事,說的是孫家女兒。
他初來京城,對這些豪門富戶並不了解,隻知道那孫家雖然家財萬貫,還跟一戶高門是親戚,可自身隻是經營著幾個商鋪和莊子的商賈。
唐玉書自命清高,以官身娶商家女為正妻多少有些不甘心,每次伯母催問,他都敷衍了事。
京中素有榜下捉婿的習俗,到時候說不定有真正的貴女會對自己拋出繡球,一個商賈女自然就不用說了。
所以對伯母的話,唐玉書隻是敷衍並不上心,隻等自己參加春闈高中進士得到功名,再在京中大家閨秀中擇偶提親。
眼看著距離會試春闈還剩幾個月,就被安氏在大街上鬧得滿城風雨。
恐怕不僅學館傳言飛起,那孫家也會來找自己討說法,要是孫家小娘子就此硬栽到自己身上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