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雪獸,名曰雪獒,踏地成冰,時人甚奇之。洪荒曆三千五百年,北方有容氏養獸為患,四時錯行,千裏沃土皆成冰原。一夜間,百鳥絕跡,活物冰封。
更糟糕的是,冰雪一路南下侵襲。端木氏為保南方子民,攜術士於天樞峰頂水華台啟用禁術,導引星辰之力以昆侖七峰為界張開封天印,這才阻擋住來勢洶洶的冰雪。自此,以昆侖七峰為界,一南一北,兩方世界。後世亦稱昆侖為“天闕”。
有容氏消失於曆史長河,端木氏以“刑罰不用而治”之賢,受世人敬仰,尊為天子,史稱周朝。周朝分封諸侯,改年天元,於昆侖之巔掌天下之舵。七十世春秋沉浮,君弱臣強,諸侯傾軋,端木氏逐漸失去了對諸侯的控製力。至天元七百八十年,西方秦國鐵騎直入昆侖,宣告了端木時代的終結。
“諸君之背棄,當以天下來祭!”水華台之上血氣彌漫,一襲紫衣的男子遙望北方冰原,張狂長笑。他腳下,疊瓣重蓮紋路隱約閃現金光。
台上八個方位各有一座鳳凰的石像,群鳥引頸向天,口含明珠。八座石像下都躺著一位身著流雲白袍的術士,他們痛苦地蜷縮著身子,鮮血浸染白袍,涓涓順著台上紋路向中心彙聚。
正北位置的術士,須發灰白,年歲約莫四五十,眉目間與那紫衣男子有四五分相像。他強忍著周身撕裂般的劇痛,扶著鳳鳥石像艱難地站起來:“陛下!住手!封天印一撤,冰雪就會毀去整個大周!”
當今世上,能被尊之為“陛下”者,唯有昆侖峰上的周朝皇帝——端木見淵。
此時,端木見淵目光注視著逐漸彙聚到自己腳下的鮮血,神情瘋狂邪佞:“人心惟危,不忠不義之人天道不懲,那就自己動手。讓天下人為端木氏陪葬,這多好啊,國師。”
被稱為“國師”的白袍術士聞言,不知是因為身體的劇痛還是被男子的話刺痛,眼中泛起水霧,聲音嘶啞:“縱是人心不古,百姓終究無辜。”
端木見淵冷笑一聲:“寧孤負盡天下人,絕不讓天下人負孤一分!”
話音方落,自八個方位流出的術士之血彙聚蓮花中心,花蕊處驀然泛起紅光,白玉石築起的水華台自中心位置起,漸漸轉為紅色,遠遠望去,宛如一朵蓮花緩緩綻放。與此同時,那鳳凰口中明珠緩緩懸浮起來,向紫衣男子方向投射下光束。
刹那間,靈氣流轉,狂風驟起,黑雲壓境。
強大的威壓撲麵而來,虛弱的白袍術士們早已支撐不住,昏死過去,唯有國師憑著意誌,保留一絲清醒:“陛下……”何必如此決絕?虛弱得吐出兩個字音,便有一股甜腥湧上來,不由吐出一大口血。
“哈哈哈!毀滅吧!什麼天命!什麼明瞳子!都一起毀滅吧!”端木見淵籠罩在一片光暈之中,衣袍翻飛,雙眼泛起詭異的紫光,他縱聲長笑著,掌中赫然多出一管玉簫,其色鮮如血,正是每一代周天子所持有的信物——血玉簫。
簫聲嗚嗚然。
頭頂烏雲翻騰,壓得更低。雲層之間,電閃雷鳴,遙遙應和著簫聲。不一會兒,山巔五彩光芒流轉,隱約顯現出一道屏障,隨著音律明明滅滅,甚是好看。
罷了!罷了——國師眼底倒映著虹光,神情突然變得平靜,合上雙眼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突然,簫聲戛然而止。國師心頭猛然一顫,驟然睜開眼睛看水華台中央,不禁失聲痛呼:“陛下!”他掙紮著起身,又重重摔倒在地,吐出一口鮮血。
端木見淵嘴角淌下一縷血絲,神情變幻莫測,目光卻始終沒有關注國師,隻是緩緩低頭,低沉地笑了。他胸口處,一管黑色金屬槍頭泛著冷冷的光。
啪嗒!啪嗒!殷紅的血順著刃口滴落。瞬息之間,烏雲退散,八方石像上的明珠落回鳳鳥嘴中。
“順之。”端木見淵低低喚了一聲。他身後,玄甲銀槍的將軍麵色冷峻,如海幽瞳冰冷徹骨,正是西秦年輕的主君——流順之。
“這一槍,為我母親。”流順之目光一淩,毫不留情地抽出藏鋒槍,複又刺出一槍,“這一槍,為我弟弟應之。”
這一槍力道更重,端木見淵被刺得朝前踉蹌了好幾步。
流順之將藏鋒一收,帶出鮮血,淋漓一地。
端木見淵施術被打斷,體內本已氣血翻騰,這兩槍一刺,便血湧如水,衣衫很快就被浸透。他蒼白著臉,慢慢轉過身,紫眸迎上流順之的眼,笑了。